“那个老怪物在病倒之前控制着这个家的所有人。”凌雪厌恶的说，“他甚至不让我和斯彦正常上学。”
“行吧，虽然没见过这位凌远生先生的面儿，但是他那副老式大家长的派头我大致上能够想象出来。”黄粱无奈的摇摇头，“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你和斯彦还能正常长大，真是太不容易了。”
“斯彦和他妈妈比较亲，不过那个女人最终还是撇下他独自一人逃走了。”
“凌斯彦的母亲一定争取过吧。”
凌雪点了点头：“我爸爸说那段时间闹得很凶，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最终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那个老怪物不可能放任斯彦离开。”
“为什么呢？那时候凌家已经没什么家族企业需要接班人继承了吧？”
“可能是因为脸面吧。”凌雪嘀咕道，“在那个老怪物眼中，这个家需要一个男孩来继承。”
“继承什么？这栋像是棺材的大房子吗？”黄粱冷哼了一声，放在裤兜里的手轻轻的揉搓着那个小小的物体，脑海中考量着拿出它的最佳时间。
凌雪表情纠结的坐在床边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这引起了黄粱的注意。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个...黄粱，你说这个东西重要吗？”
“什么？”
凌雪默默的走到化妆台前，伸手拉开抽屉，纤细的小手在抽屉中翻找了片刻。当她转过身面对黄粱时，像是变魔术一般，一张残破的、大概只有半个手掌大的纸片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里。
“这个是...”
凌雪强忍着悲伤说明：“这张纸片是我在斯彦的尸体旁发现的。”
“什么？我看看。”
黄粱一步走到女孩的面前，隔着掏出的手帕用指尖轻轻夹住纸片，拿在眼前仔细打量起来。毫无疑问，这只是残留的一部分纸张，烧焦的纸片上没有文字或符号，只有几条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线条，不过黄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幅像是小孩子涂鸦的图案的其中一个要素。他紧盯着纸片对凌雪问道：“那块被涂黑的地方就是林中空地中央的一个人多高的黑石头吧？”
凌雪嘀咕道：“应该是吧...”
“如果是那块大石头的话，这个圈住石块的椭圆代指的应该就是那片空地，那这些线条的指的是什么呢？”黄粱思考片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些线条...该不会是在指代树林中的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小径吧？”他兴奋的连连点头，“对，应该就是这样！也就是说...这可能是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
“可能是吧...”
留意到凌雪脸上不自然的表情，黄粱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这张纸片藏起来？”
“我没有藏！不是这样的！”凌雪激动的争辩道，“我只是——我只是忘记了...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我感觉像是在做恶梦一样...几天前爸爸在车祸中去世，今天早上斯彦他也死了...这些变故接踵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我真的没有——”
“抱歉，我的错。”黄粱的语气立刻柔和下来，“这张纸片就由我来交给警方吧，他们应该会找你来了解详细情况，你就照实说好了。”
凌雪乖巧的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用手帕把纸片妥善的包好，黄粱正打算把裤袋中的小物件拿出来，低头不语的凌雪突然开口说了一句：“那张纸我见过。”
黄粱整个人定格住，他凝视了凌雪几秒钟，缓缓的开口问道：“你见过？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
“是在我走之后、你和凌斯彦的聊天的时候？”
“对的。”
黄粱默默的点了下头。他隐约有印象，昨晚来找凌雪的凌斯彦似乎手里藏着什么东西，不想让黄粱看到。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张手绘地图。
“他拿出来给你看的？”
凌雪微微侧着头，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嗯...斯彦他似乎一开始有这样的打算，但他问了我几个奇怪的问题后就打消了念头，没有让我看那张纸上的内容。我是通过纸张的颜色和质地判断出这是昨晚我瞥到过几眼的那张纸的一部分。”
“他问了你什么问题？”
凌雪蹙眉回答：“嗯...斯彦问我是不是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啊...”黄粱想起了之前陈斌告知自己的信息，“明天就是凌斯彦15周岁的生日吧。”
“是的，不过说实话，我早把斯彦过生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当时那么一问，我反应了好几秒钟。斯彦应该是看懂我脸上的表情了吧，之后就把话题岔开了。没再提类似的话题...”
“这样啊...生日礼物...”
“我也不知道他问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凌雪蹙眉说道，“过去几年，我都会给他准备小礼物什么的，不过今年情况特殊，如果没有碰上车祸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和父亲在国外旅游了。我原本是打算在国外看到合适的纪念品的话，就买下来给斯彦当礼物的。”
“出国旅游费用可不低啊。你父亲是从事什么行业的？”
“写短篇小说赚稿费。”
“呵，还是文化人。这趟出国旅行肯定筹划很久了吧。”
“嗯...其实是挺突然的。”凌雪嘀咕道，“我一直以为爸爸是在开玩笑，之前别说是出国旅游了，我和爸爸都很少离开凤仙市的...”
黄粱略显惊讶的问：“很突然吗？我还以为旅游是你们的爱好。”
凌雪感伤的一笑：“爸爸除了看书外几乎没其他的爱好。写短篇小说也只是用来宣泄内心的郁闷吧。和我一样，我爸爸也被困在了这栋该死的房子里，那个老怪物不让我们俩脱离这里。”
“为什么？”黄粱忍不住问道，“也是因为面子吗？恕我直言，这栋房子里的人似乎巴不得你离开。”
凌雪失落的说：“因为他们是有恃无恐吧，没有爸爸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就算离开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威胁。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就不害怕了吧...”
“威胁？害怕？”
从凌雪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字眼，黄粱心中的困惑没有因为她莫能两可的解释而减轻，问题反而一个接一个的冒出。不过黄粱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求知欲，刚刚发生凌斯彦意外身亡的事情，现在可不是追忆过去的好时机。面前的小姑娘明显已经精疲力竭，只想躲进安全的空间里。
“对了，我给你带来一个小礼物。”黄粱把手伸进裤兜里，拿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发卡，上面镶嵌着一颗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璀璨夺目的人造钻石。在钢铁直男黄粱的眼中，这个小饰品还挺不错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随便买了一个。”
“这个是...”
“你还是自己戴上吧，我没经验。”黄粱把发卡递到女孩的面前，“你要是不喜欢的话——”
凌雪摇摇头，把发卡接过去夹在左侧的头发上。她凑到化妆台前，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合适吗？”
黄粱用夸张的语气说道：“Very good.”
“谢谢你。”女孩脸上绽放出一丝单纯的喜悦笑容，这让黄粱感到暖心的同时，内心也不免升起了淡淡的不安。
她应该会理解吧...到时候再说吧。他在心中思忖到。
“好了，我该去给警察叔叔们送证物了。”黄粱转身向房间门口走去，“你还捡到别的东西了吗？最好一次性都交给他们，免得他们生气。”
凌雪担忧的问道：“他们会生气吗？”
“放心好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他们会理解的。但凡亲眼目睹过凌斯彦惨状的人，都能理解你为何会被吓得无法正常思考。”黄粱向她露出鼓励的一笑，推门走出了房间。
站在安静的走廊里，黄粱无视站在楼梯口的那名身着制服的警员，专注的看着走廊尽头窗外的湛蓝天空。像是幅风景画般不真实的晴朗蓝天纯粹得令人沉醉，云朵像是被风吹走了似得，四四方方的窗框只框柱了一张蓝色的画布，莫名的给人一种虚幻的美感。
就像是这栋房子一样，如此的虚幻、如此的不真实，像是独立于整个世界的一小片次元碎片一般。
发了一会呆后，留意到那名警员打量自己的视线，黄粱摇摇头，迈步向他走去。“陈斌警官还在一楼客厅吗？”他问道。
“出去了。”
“你应该能联系到他吧。”
“你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黄粱举起被手帕包裹着的纸片晃了晃，“陈警官应该会对这个小东西感兴趣，麻烦你立刻联系他一下。”
打量了黄粱几秒钟，警员面露难色的点了下头：“嗯...好吧。”
“麻烦了。”黄粱后退几步依靠着墙壁而战，“对了，还有件事。”
拿出手机正翻通讯录的警员抬头问道：“还有什么？”
“啥时候吃饭啊？这眼看着中午了。先声明我不着急啊，是我的胃快受不了了。”
“......会尽快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