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感谢您了!”在临走前,白航把这句话又念叨了一次,“如果不是您忙前忙后,我现在可能已经把自己逼疯了。”
“没什么,好好生活、好好工作,留个心眼,把尸体推进焚化炉前先看一眼,确认一下。”
“您放心吧,不光是我,我那些同事们都会牢记此事,那咱们就之后再联系,我还要赶去上班。”
“去忙吧。”
白航站起身后深深鞠了一躬,这才转身走出这间没什么顾客光临的小餐馆。黄粱收回目光,端起杯子和面前的好友王建仁碰了下杯。半杯啤酒灌下,两人都不由得发出舒爽的呻吟。
“真是不错!梁子,你可把这人给救了,白航的再生父母!儿子比爹老!”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他付我钱了。”
“他付给你的那点钱,都不够他在心理医生那里买药的。话说你咋就相信他的话呢?就因为白航总是做噩梦、梦见焚化炉里有惨叫传出,梦见那个看不清长啥模样、只记得嘴角有痦子的男人,你就坚定不移的帮助他?我采访你一下,梁子,你咋想的?你是真相信死人会给活人托梦不成?”王建仁好奇的问。
黄粱平静的回答:“我一开始并不相信他,只不过是一步步的,我发现这里边的确有些值得深挖的秘密。至于为什么白航会梦到一个嘴角长着痦子的人脸,你别问我,我不知道。科学的解释是他可能在把昏迷不醒的王安奎推入焚化炉前,无意中看到过这人的长相。
“或许是尸袋恰巧坏了个口子,让他瞥见了袋子中王安奎嘴角的痦子。当时白航可能没留下印象,但他的潜意识记住了这颗痦子,因此才会不断的在噩梦中回想起这张看不清的人脸。他应该是真的听到了炉子内传出的王安奎临死前发出的惨叫。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白航可是反复强调他之前没看到过王安奎的那张脸。梁子,”王建仁压低声音,“你说会不会真的是被活活烧死的王奎安给他托梦啊?毕竟他可不清楚是谁把自己害死的,不知道李大壮,才给烧死自己的焚尸工白航托梦。”
斜睨了故意用阴森语气说话的王建仁一眼,黄粱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谁知道哪个才是事实。”
“呵,我还以为你一定会激烈的反驳我呢。”
“没那必要,我又不是全知全能,我怎么敢彻底否定一件事发生的可能。重要的是结果。查明事实是我唯一关心的。”
“你呀,这也算是坚定的唯我主义者了。”王建仁调侃道,“李大壮什么都交代了。他不交代也没辙,拿到搜查令后,在他家中可是发现了不少违法犯罪的证据。单单是他干的那些走私倒卖的生意,就足够让他下半辈子在监狱中养老了!不过李大壮虽然啥都认了,但有一件事他咬死就是不认。”
“是什么?”黄粱夹了口菜问。
“李大壮不承认持刀捅过你。”
“要不是我穿着买来的防刺服,那天晚上我可能就血溅当场了。”
“扯淡!还想糊弄哥哥,正常人哪有穿着防刺服和人见面的?你那天晚上把李大壮约出来,就是为了激怒他,让他采取伤害你的举动,如此一来警方就能对他申请搜查令。只要去他家中搜查一番,肯定能找到他违法犯罪的证据,你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黄粱微微一笑,不予置评。
“装得挺像的呀,我听接警的那几个小年轻说,你当时都快被吓哭出来。我看你是差不点憋不住乐吧。”
“你说这话就有些太看得起我了,就算我事先穿了防刺服,李大壮拿刀子狠命戳我胸口,我还是会害怕呀,这是本能反应。”
“扯淡去吧,李大壮根本就不承认拿刀捅过你!反正他承不承认也不重要,你不是也不打算起诉他吗。”
“没必要浪费时间,反正他身上已经背了一条人命。数罪并罚,他这辈子都别想再重获自由。”
“是啊,这人可真是够混蛋的。竟然把一个大活人送进火葬场!这个白航也是倒霉,干了十几年焚尸工,竟然稀里糊涂的烧了个活人!幸亏这人心大,这事放在我身上,我可能这辈子都干不了这活儿了。”
“是啊,他才是真正的勇敢,认清现实后,仍能对生活充满希望。”
“来!干一杯,祝白航下半辈子顺风顺水!”
黄粱拿起酒杯和王建仁轻轻碰杯,两个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说这个刘德庆为了啥呢?火葬和土葬有啥区别?人死如灯灭,老老实实的不好吗?给自己亲弟弟出这么个难题,害得刘德明把命都给搭进去了。”王建仁唏嘘不已的说。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人到了将死之时,不可避免的会发生些变化,你应该有过这种体验,生命中很亲近的人在即将去世时,会变得让你倍感陌生。”
“这倒确实是,毕竟又有几个人能够坦然面对死亡呢?反正啊,至少哥哥我不会像刘德庆那样,扯这些没用的幺蛾子。”
黄粱耸耸肩,随口问道:“刘德录都做了什么?他有向你们交代吗?”
“刘德录好像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他本就不想和自己弟弟刘德明争什么家主的位置,反正他自己说劝过刘德明别去弄这些,就口头上糊弄一下刘德庆,该火化火化,但是刘德明不肯听,还把这种话告诉了刘德庆。
“刘德庆当然是勃然大怒,那之后就不怎么和自己这个二弟说话了。刘德录其实也没觉得受委屈,就想着之后辅佐自己弟弟,把家族企业做大做强。没想到刘德明真的把大哥的遗愿给认认真真的完成了!
“这老头现在是一万个后悔呀!我看用不了多久,他自己也得憋屈死。真是可惜了这一家哥仨,因为这么个破事,弄得是家破人亡的!”
“刘德录最好还是保重好身体,不然刘德明的小女儿没人照料。”
“那小女孩还行,我今天白天刚和她见过一面。孩子有些害羞、内向,不过看样子没什么大问题。对了,陪在他身旁的那个保姆还让我给你问声好呢。”
“是郭雅吗?”
“对,好像是叫郭雅,那保姆哪儿都好,就是嘴太碎了,嘀嘀咕咕的,哥哥我根本都插不上话。倒像是送上门给她盘问的。不过那小女孩倒是挺依赖她的。”
“应该没事,有郭雅照顾那女孩。”
“对了,还有个人让我帮忙捎句话,梁子,你猜猜是谁?”
打量着王建仁脸上的坏笑,黄粱冷哼一声,说道:“还能是谁,金华呗。”
“你就不能不这么扫兴吗?”王建仁没好气的说,“那你猜猜他让我给你带什么话?”
“后续的款项不会付给我了,因为我没能完成他们的委托。”
“我去!还说你不会算卦!梁子,你是不是真信托梦这一套啊?”
“我不信。”
“扯淡,你肯定信,你都会算卦!”
“我不会算卦。”
“那你怎么知道金华托我向你说的那些话。”
“靠的是脑子。”
“我靠,你这脑子多钱一斤?能不能卖我?”
“你的脑子比我贵。”
“为啥?”
“你那脑子没用过,全新的。”
“放你丫的屁!哥哥的脑袋早就已用的伤痕累累了!”
“没错,都已经伤到脑干了。”
“你再说一次!”
“好话不说二遍。”
朋友之间的嬉笑怒骂悄然的从这间小饭馆的门缝飘散到被夜空笼罩的街道上,夜已深,灯火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