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丈夫的离世,我有的只有解脱,不光是为自己松了口气,也为他终于能够脱离瘫痪的身躯、脱离痛苦的世界而庆幸。
那之后我开始一门心思去寻找那个骗我们钱、把我们害得如此悲惨的人。通过互助会里认识的人,我总算是到了这人的下落。他已经去到了别的城市,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而他用的却是从我们这里骗走的钱。
这并不公平。
亲眼看到他后,复仇的念头从我的心中升起。我不止一次在跟踪他时想冲过去,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辜负我们对他的信任。
曾经我们是那样的紧密,他伪装出一副积极向上的有为青年的模样,去接近我们,成功骗取了我丈夫的信任,然后亲手把他推入万丈深渊。
不夸张地说,就是这个比我小了十几岁的男人亲手扼杀了我的幸福。我只能不停告诫自己要忍耐,如果就是这样杀死他的话,无法解我心头之恨。
我要用同样的方式去报复他。
我从很小就知道,男人都是盲目的,他们是视觉系动物,却从来无法看穿女人们精心画出的妆容,更不屑于去探究妆容下的那颗心。对于他们而言,红粉骷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层皮,那一层用化妆品和谎言虚构出得美。
这个男人也不例外。
或许正是因为他把我们骗得如此惨,才会对自己盲目自信吧。认为全天下最聪明的就是他。正是因为他的这份自信,让我拥有了报复他的机会。
时隔多年,我再次捡起被抛在身后、以为永远也不会再拾起的技能。我重新开始化妆、开始装扮、开始说谎,轻而易举的就把他引进了我布置好的陷阱。
太简单了,那之前他从来没有看过我化妆时的模样。我在互助会中从来不化妆,一向是素面朝天。而当我浓妆艳抹站在他面前时,不出意外,他没有认出我来,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有可乘之机的怨妇。
我雇佣了一个年轻姑娘。只花了几万块钱,就让她心甘情愿的配合我的表演。我们成为了一对姐妹。
在我们热情的攻势下,那个男人不出意外的沦陷了。而在他陷入到亲手为他编织的蛛网时,他就成为了一只鲜嫩可口的苍蝇,而我则是慢慢走向他的那只蜘蛛。
只不过结局并不那么圆满。
他报警了。
在我的设想中,从没想过他在被我吃干抹净后,竟然会哭着去求警察。他的那些钱本就来路不正,他为什么敢去找警察呢?就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吗?他难道不担心自己会被抓起来吗?
我终究还是小看了他。
在我照顾我丈夫的那两年时间里,他并没有一直荒淫度日,而是把骗得的那笔钱给洗干净了。
结果就是这么荒诞,他骗了我的钱,我只不过是用同样的手段拿回来,而且只拿回了一小半,而我却被抓起来送进了监狱。
我坐了五年的牢。
刺耳的鸣叫把我吵醒,我赶忙扭头看向发出声响的锅盖。蒸汽把盖在锅上的盖子顶的来回乱蹦,就像是在跳着一曲节奏欢快的踢踏舞。我赶忙把电磁炉关上,拿起锅盖,注视着已经煮熟的食物,赶忙把放在一旁的咖喱块丢了进去,再次把盖子盖上。调低火温,让这一锅食物继续沸腾。
被搅乱了思绪,我再也无法回到往昔的记忆中,只能叹了口气,把目光看向厨房窗外的后院。
灿烂的阳光洒在那片没有种着绿植的院落里。黄黑色的泥土正在慢慢化冻,我不禁开始担心再过一段时间,一旦夏天来了,这后院该如何处理呢?肯定要再种上些植被,只不过到时候会是臭气熏天吧。
该怎么办好呢?
今天的午饭吃得并不顺利。白袍子还算比较配合,那四个卧床不起的住户也没办法反抗,最多也就是不吃。李森还是一如既往地配合,他没给我造成过任何麻烦。至少现在还没有。
但是另外两个还有走动能力的住户就不知为何,今天非常不配合。名叫张海的老头子从住进来就一直在抱怨这、抱怨那。他之所以被各个养老院拒收,就是因为太过挑剔,而且是那种故意找茬。
我一直试图去安抚他,可他对我总是充满敌意。自从他的至亲骨肉全都先他一步离开人世,他就变得不再信任任何人。他总是怀疑我会在他的食物中添加毒药,不论我给他吃什么,我都必须当着他的面儿吃上一口,确定我没有死去,他才会接受。
今天他变本加厉,即便我吃了,他还是说食物里有毒,说什么说我提前吃了解毒药,所以不怕。
磨破嘴皮子,我才让他勉强吃下去了小半碗饭。他的身体很虚弱,虽然还能走动,但腿脚已经很不便了。最近几个月更是连楼都没怎么下。我担心在这样下去,可能他没办法挺到今年开春。
我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如果他去世了,就会有别的人住进来,而下一位住户是否有他这样腿脚不便就不好说了。
与其迎来一个像陈豪那样沉默但却行动力强的住户,我宁可要张海这样嘴上不饶人却连自己换衣服都做不到的。
每天都是心力憔悴,要不今天上去喝一杯?站在安静的厨房内,我开始幻想今天晚上能否在酒吧遇见一位聊得来的人。
这很看运气。或许是因为生计的忙碌,一旦过了某个年龄,很多人就不会再去享受夜生活。而我也不想和那些比我小很多的人接触,没什么共同语言。
我有一个特定的接触人群,最好在60岁左右,言谈举止一定要绅士。油腔滑调的人我不喜欢。
这些年我知道几个好去处,其中一间小酒馆距离我这里开车只需要半个小时,还算挺近的,那是我最近经常去的一间店。今天晚上就去一趟吧,希望我不在的这几个小时里,这几个住户不会闹出什么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