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达到李光辉所住的小区时,王建仁让黄粱给他打去了电话,让他去小区门口等着。车辆驶达门口的时候,焦急等候的李光辉立刻凑了过来,当看到车后座上的金毛犬时,他明显愣了一下。
“寻思啥呢?上车。”王建仁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哦,好的。”匆忙坐进车内后,李光辉局促的冲后排的黄粱打了声招呼,视线短促的在豆眼身上停顿了半秒钟,他忍住了想要发问的冲动。
“今天请假了?”王建仁操控吉普车汇入车流中,悠闲的问道,“不耽误你工作吧?”
“没什么,偶尔请一次假不耽误事儿。”
“那就好。不过可能也耽搁不了你多长时间。”王建仁说,“要是可能的话,我送你去单位。”
“还是算了吧,要是时间早的话,您还是直接送我去医院吧。”
“也成。”
车厢内安静下来。
忍耐了几分钟,李光辉实在忍受不了内心的惶恐不安,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王建仁的表情,出声问道:“王警官,今天是要做什么啊?”
“咋地,怕我把你给卖了啊?”
“那倒不至于...”李光辉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放心好了,不会让你做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事情。”
“那就好...”李光辉小声嘀咕道。这次闭上嘴他连一分钟都没忍住,转头看向后排的黄粱,小声问道:“黄先生,最近可还好?”
“还不错。”黄粱漫不经心的回答,一只手始终放在金毛犬豆眼的背上,“浑浑噩噩的过呗,一天一天的。”
“那个...您有什么进展吗?”
“进展?”黄粱收回看向车窗外的视线,看向一脸忧愁的李光辉,“你指什么?”
李光辉狼狈的挪开视线,吞吞吐吐的说“就是...就是那天晚上把我撞倒的人的下落,我不是委托您——”
“啊,那件事啊。”黄粱从后视镜和王建仁对视了一下,随后用冷淡的语气说道:“没什么头绪。”
“这样啊...”李光辉的表情很是复杂,很难能用某一个词来形容,看上去有些失望,也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总之很是别扭。
“你等不及想讹那人一笔了?”王建仁语气戏谑的问,“眼看着都过去一个月了,就算找着了人家也不会赔你钱的。”
李光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啥,反正也不是啥重要的事情。而且那人也不一定就是凶手,是吧?”
“谁知道呢。”
“呃...好吧...”李光辉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塌鼻子,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一会看看车窗外一闪而逝的街景,一会偷偷的转头看向后排的一人一狗,视线飘忽不定,像是被家大人带去打预防针的孩童般心神不宁。
连豆眼都明确无误的感受到李光辉内心的惶恐,它抓准时机,当李光辉又一次向后座偷窥时,张开大嘴冲着李光辉汪汪叫了两声,把李光辉吓得龇牙咧嘴的。
“嘿,豆眼,不礼貌。”黄粱拍了一下豆眼的大脑袋。
“没、没什么。”李光辉哭丧着脸说,“这天气的确适合领着宠物出来溜达,暖暖和和的。”
“是啊,”黄粱心不在焉的回答,“您之前也养过宠物?”
“养过几年猫。”
“挺好的。”
“后来那只猫走丢了,之后就没再养过。都说狗比猫恋家,我也没想过狗,都是听人家这么说的。”
“是啊。”
对话再一次戛然而止。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车厢内的平静突然被一阵土嗨的音乐声撕破,黄粱不用看都知道是王建仁来电话了。
“喂?”王建仁按下了蓝牙耳机上的按钮,接通了来电,“老徐,这才几个钟头没看见我啊,就想得受不了了?我不是跟你说我今天有事——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伴随着王建仁震耳欲聋的惊呼声,这辆匀速行驶的吉普车硬挺挺的停了下来,激起后面的车辆一阵愤怒的喇叭声。王建仁一边大声咒骂着,一边愤怒的转动方向盘,往前行驶了几十米,把车听到了路旁的临时停车位上。
“TM的!跟这儿玩交响乐呢?显摆你车上按了喇叭?M的...老徐,你说,我听着呢!”王建仁气急败坏的喊道。
嗯啊了几分钟,王建仁放下手机,大声诅咒着路上的司机,越过李光辉推开了他那一侧的车门,“下车!梁子,你也是,下车下车!”
“怎、怎么了?”李光辉手忙脚乱的把安全带解开,还没等他准备好,王建仁粗暴的将他推下了车。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不过黄粱还是能意识到出大事了,他一言不发的推开车门和金毛犬豆眼下了车。王建仁什么都没解释,驾驶着吉普车扬长而去,车子很快就消失在道路上的车流里,不见了踪影。
“这是...这是什么情况?”李光辉茫然的看向黄粱,“王警官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黄粱淡定的说,“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你问也是白费力气。走吧,我送你回家。”
“这就完了?”李光辉愣在原地没有动,“我今天没事儿了吗?”
“看样子是。”黄粱弯腰把嘴罩给豆眼戴上,“大王应该是顾不上你了。”
“行吧...”李光辉明显松了一口气,“那我就忙自己的事情去吧。难得请一天假。”
“不去医院了?”
“去啊,不去医院还能去哪儿?”李光辉苦涩的一笑,“现在去医院比回我家都顺腿了,去陪我媳妇聊聊天吧。”
“打车去?”
“用不着,这里离医院不远了,溜达着十几分钟也就到了。”李光辉上翻眼珠的看着黄粱,“那就这样?咱们就此别过?”
“嗯...”黄粱想了下,“我去看看医院夫人吧。”
“啊?”
“即然来都来了,不过去看望一下说不过去。豆眼,你也不着急回家吧?”
金毛犬立刻摇了摇大脑袋,这可把李光辉给看傻了。
“你家狗也太聪明了吧...”
“狗子的智商能赶上几岁的孩子,只要不是特别笨的,都能进行简单的对话。”
“好吧...可问题是医院也不让宠物进出啊。”
“在医院附近找一间宠物店,让他们照顾一会儿,花点钱的事。走吧,你带路。”
李光辉见黄粱是动真格的,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搪塞的理由,只能愁眉苦脸的点头答应下来,转身向医院所在的位置走去。沿着人行道走了没几分钟,拐过一个弯儿就能看到医院的主体大楼耸立在不远的位置,如果能直着走过去的话,可能用不上五分钟就到了。
步行的这十几分钟,黄粱和李光辉之间一直保持着压制的沉默。李光辉不时的偷偷打量着黄粱的表情,黄粱也懒得搭理他,只是慢悠悠的走在人行道上,享受着上午时分清爽的微风。
豆眼的兴致很高,无忧无虑的它一会嗅嗅这儿、一会闻闻那儿,要是遇到了流浪猫,它会调皮捣蛋的把对方瞎跑,乐呵的像是个二傻子似得,简称‘快乐的小二B’。
仿佛是一座山般的医院建筑转眼间已经来到了眼前。找到一间宠物店,委托店主帮忙照顾一会儿后,黄粱暂时和豆眼分别,跟在李光辉的身后向医院走去。路过一间蔬果超市的时候,黄粱买了百十来块钱的水果。李光辉还打算假模假式的拦了拦,被黄粱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就像是放学后领着学生去家访一样,黄粱领着垂头丧气的李光辉走进了医院。两人直奔李光辉妻子王霜住院的病房。
推开门走进病房,一见到自己的妻子,李光辉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他坐在病床旁嘘寒问暖,夫妻之间的交流和谐而紧密。在介绍黄粱的时候,李光辉只是含糊着说他是新认识的朋友,黄粱也十分配合他的表演,把买来的水果放在了病床旁的铁柜子上。
或许是重病缠身的缘故,坐在病床上的王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目测像是过了五十岁的老妇人。头发粗糙干黄,她的皮肤是那种病态的土黄色,毫无光泽,空荡荡的病号服下是被病痛折磨的消瘦羸弱的身躯。在丈夫的朋友面前,王霜试图想表现的精神一些,但很遗憾的是,她的眼神中闪烁着的只有疲惫和迟缓。
黄粱始终插不上什么话。李光辉和妻子聊着家常,眼神中只有彼此,容不下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黄粱对两人的感情没有丝毫的怀疑,都说患难见真情,形容的就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这次打算来医院看看王霜本就是心血来潮,黄粱没有带着任何目的,所以也就保持着安静,没有主动问话。在坐了一小会儿后,他已经开始盘算着该用什么理由离开这里。
正当黄粱忍受着病房独有的那种混杂着死亡和药物的味道时,一名护士推门走了进来,她嘴里喊着是李光辉的名字,说是主治医师要找他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