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叫我吗?”李光辉为难的看向黄粱,“那个我...”
“你去忙吧,我陪着嫂子。”
“嗯...好吧。”李光辉勉强的点了下头,回头叮嘱了妻子王霜几句,匆忙的跟在护士的身后走出来病房。
李光辉离开后,黄粱迎着王霜好奇的目光,若无其事的聊起了天气。两人聊了几句,王霜略显突兀的开口问道:“我家老李是不是碰上什么事情了?”
“事情?”黄粱很好的掩饰了惊讶,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啊,我没听说李哥碰上什么事情了。”
“嗯...总觉得这段时间他有些心事重重的,像是心里面有些事儿堵着。”
“没有,您想多了,可能是太累了吧。”黄粱敷衍着说,心里想的是果然不愧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妇,什么都瞒不了啊。
“嗯...好吧。”王霜虚弱的一笑,没再追究。
为了转移王霜的注意力,黄粱把话题转向其他的方向,他随口问道:“你的视力不是很好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王霜惊讶的问,“老李还和你提过这事儿?”
“我看您在看东西的时候一直在觑觑眼,所以就想可能是您有近视眼。”黄粱解释道,“而且近视的人的眼珠在不戴眼镜的时候会有些失焦,像是有些茫然,很好分辨的。”
“啊,是这样。”王霜微笑着说,“对,我平时看东西得戴眼镜,时间长了眼睛会有些酸涩,所以平时就劲量不带着眼睛。成天在床上躺着,也没什么戴眼镜的必要不是?”
黄粱应和道:“只这样啊...您平时都做什么打发时间?”
“听听电台主播,听听歌,一天也稀里糊涂的过去了。这辈子也从来没有这么闲过啊。”王霜叹气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家里...”
“您...您当然可以痊愈啊。”
“不敢想啊。”王霜豁达的笑了笑,这份微笑中隐含着些许的无奈和解脱,“家里条件不允许啊,即便做了手术,也不一定能下得了手术台,即便手术成功了,这辈子都得靠药物维持,当个啥都干不了的废物药罐子。得病之前我最大的遗憾是没给老李生个一儿半女,现在我反而是庆幸啊,幸亏没有孩子,不然他也得跟着我和老李一块吃苦。”
“嫂子...”
“没啥,就是发发牢骚,你听烦了吧?”
黄粱无言的摇摇头。
“那我就再说两句,平时能陪我说话的就只有老李啊。小黄,你觉得人呀这辈子什么最重要?”
“嗯...开心吧。”
“对,就是开心。想不到你年纪不大,活得倒是挺透彻的。”王霜赞许的点点头,“名利这些东西在开心面前就不值一提了,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嫁给了老李,如果能死在他前面,我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您能好的。”
王霜摇摇头,与其说是在对黄粱说话,她更像是在与自己对话,“我不担心死,明天死我也认头,比起那些年纪轻轻就死掉的人我已经足够幸运了。对了,我听新闻说,就在这附近,几个星期前有两个年轻的姑娘遇害了。”
黄粱心说这对您而言只是新闻,但对您的丈夫而言可就完全不是了。
“和她们相比我就幸运太多了,至少我也算是浑浑噩噩的活了大半辈子。死我不害怕,我担心的是在我半死不活的时候,我家老李就被我折磨的盼着我早点死了。”
“不会的。”黄粱用力的摇着头。
“一定会的。”王霜平静的说,“在医院住了这么久,这样的事情我看得太多了。被亲人折磨的崩溃的病患家属比比皆是。这些人有的在情绪激动下说出了心里话,大部分人都把话藏在心里,但他们想的都是一件事:你快点死吧,别再折磨我了。我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我还没死,老李就盼着我死了。我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
黄粱无言以对,他从来没有想过‘生与死’的这一层讨论。
“我打算等老李的心情好一些的时候,我就和他说出院的事情。我不打算继续治疗了。在耗尽老李对我的所有的眷恋之前,我想要离开这个世界,适时的离开,而不是因为拖得太久,被人憎恶着离开。”
“我想李哥是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想要说服他很难,但我会努力的。他这人向来耳根子软,我想他最终会同意的。过了半辈子了,我太了解他了。”
黄粱只能无言的点点头。
“一直在我说自己了,小黄,你结婚了吗?”
“还没有。”
“有人选了吗?”
犹豫了一下,黄粱默默的点了下头。
“那还挺好的,”王霜欣慰的说,“早点成家挺好的,人的想法、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都会不一样。”
“嗯。”
“抱歉,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老李怎么还不回来?这么久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那个...”黄粱赶紧转移话题,“嫂子,您平时都戴什么样的眼睛?也是和李哥一样戴隐形眼镜吗?”
“隐形眼镜?对,上班的时候会戴。”王霜茫然的重复道,“平时就是普通的眼睛,而且老李为什么要戴隐形眼镜啊?”
“啊?李哥不是近视眼吗?”
“不是啊。”王霜摇摇头,“这话是谁告诉你的?我们家老李视力一向很好啊。”
“是这样啊...”黄粱眉头微皱着呢喃道。
“怎么了?”王霜不安的问,“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吗?”
“没有。”黄粱抬头挤出一丝微笑,“什么都没有,是我自己误会了,不值一提的小时而已,您别放在心上。”
“嗯...好吧。”王霜迟疑着点了下头。
几分钟后,忧心忡忡的李光辉返回了病房,黄粱借故离开,告别了李光辉夫妇俩,快步走出了拥挤的房间。在走出医院的过程中,黄粱反复思索着从王霜口中听到的那件不起眼的小事:李光辉的视力没问题。
这和黄粱记忆中李光辉的说法大相径庭,一个是出自李光辉自己口中,另一个说法则是来自于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李光辉的女人。哪个更值得相信不言而喻。
“果然你没说实话啊...”黄粱一边低声自言自语着,一边快步向医院正门走去,在回家之前,他得先去把豆眼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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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建仁推开为他预留的大门走进客厅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十点整,一分不差。等候多时的黄粱立刻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男人。
“有吃的吗?”王建仁有气无力的手。
“面包?”
“要是再来跟火腿肠就好了。”
“人吃的火腿肠没有,狗吃的有,你要吗?”
王建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说:“哥哥我现在没力气生气了,不然非抽死你丫的。”
“狗吃的比人吃的还贵,而且味道不错。”
“你吃过咋地?”
“你知道的,我这人好奇心旺盛。”黄粱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向厨房,几分钟后,他拿着两块果酱面包和一盒午餐肉走了出来,“这些够你塞牙缝的吧?”
“赶紧给我吧。”王建仁接过食物,撕开包装大口吃了起来。黄粱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咖啡。
“丫头呢?”塞了满嘴食物的王建仁问道。
“住校了。她最近很忙。”
“她不是还没毕业呢吗?”
“理论上还没有,但她早就提前步入研究生生活了。”
“啧啧啧,丫头是我见过脑瓜子最好使的人,梁子,她可比你聪明多了。”
“不予置评。”
“切。”
黄粱耐心的等待王建仁秋风扫落叶般的吃完食物,难得没有阻止意犹未尽的他在自己的家中点燃香烟。
美美的抽了一口,王建仁眯着眼睛,在烟雾缭绕中感慨道:“总算TM活过来了,干,这一天真是够我受的。”
黄粱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究竟出啥事了?”
“终于舍得问了?”王建仁嘿嘿一笑,“我TM还寻思呢,你小子究竟能忍到多久。还能是啥,人命案子呗。哥哥我能遇上什么好事?我TM都衰到家了。”
“果然是...”
王建仁嘟囔道:“还是篁岭街的那条小巷子,就是今天早上的事儿,发现了第三具女性尸体。”
“和我估计的差不多。”
“明天就能上新闻了吧,谁知道呢。这事儿我TM又控制不了。”
“和之前的情况相同吗?”
“嗯...应该说是大不相同。”王建仁皱眉说道,“虽然还是那条背阴的小巷子,还是女性被害人,但和王霞她们那次不同的是,这次的被害人不是整个的。”
黄粱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王建仁‘不是整个’这句话的含义,他不禁提高了音量,问:“被害人被分尸了?”
“对,切的一块一块的。据说总共是十六块,我反正是没心情去数一数。”王建仁耷拉着眼角回答,“尸块被塞进了一个行李箱里。而且...”
黄粱屏住呼吸,“而且什么?”
“都煮熟了。”王建仁面无表情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