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并不在通讯录中。宋宁犹豫了一下,将电话接通、打开免提,他现在连举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喂,请问是宋宁宋警官吗?”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从手机的扬声器中传出。宋宁没能听出来电者的身份,应声回答说:“对,我是宋宁,请问您是?”
“啊,宋警官,咱们白天见过一面啊。那间美容院。”
“啊,原来是您啊...”由于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宋宁也不好意思学着杜子明那样管这女人叫小雅,就只能默不作声的等着对方说下去。
“是这样的,您走之后我回想了一下,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那个‘臭鼬’的绰号。给杜先生倒茶时,我突然回想起那是在一次聚餐上。”
“啊?什么?”
“是的,是一次聚餐,是私人性质的聚餐,在一间饭店的包房里。到场的人大概有七八个吧,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我也在场,陪着杜先生招待他的朋友。”
“您是在饭局上听到‘臭鼬’这个外号的吗?”
“嗯,准确说并不是。我当时离开包房去卫生间方便,在洗手时,我隐约听到从男卫生间有声音传出。我当时觉得很尴尬,就打算赶紧把手洗干净离开。可那个水龙头就是不听话,感应式的水龙头,我手一伸过去,水流反而没有了。总之我尴尬的不行,就被迫的听到了在男卫生间中像是在打电话的人的说话声。”
“打电话的人?你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那人是杜哥手里那间典当行的前任行长。”
“啊,是前任行长?您说的是刁志强吗?”宋宁问。
“不是,是刁志强的前任,我记得姓王吧。”
宋宁啊了一声,等待着下文。
“我听出了那人就是那个姓王的典当行行长,对,那人叫王晓辉!我也没听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他说话时声音压的很低。不过隐约我从他口中像是听到过‘臭鼬’这个词。因为这个词生活中不常见,我就留下了印象。
“现在想一想,那件事都过去四五年了,要不是您今天下午问我有没有听过‘臭鼬’这个绰号,我根本就不会想起来。”
“您确定当时在男卫生间中打电话的人是王晓辉吗?”
“肯定是他,因为他讲完电话走出来时和我撞见了。场面别提有多尴尬。这时候那个感应水龙头就突然好用了,当时真是给我气了个好歹。总之就这么一次,我听认识的人说起‘臭鼬’这个词,我也不知道这个信息对您究竟有没有用,嗯,就想应该给您打个电话。”
“好的,太感谢您了,女士,您要是还想起其他事情的话,无论多么微不足道,请一定要给我打电话。麻烦您了。”
“啊,没事没事。毕竟你们问这些问题,也是想要挽回杜哥的损失嘛,能帮上点忙的话,那就最好了。我暂时没有其他的可说了,就不打扰您工作了,宋警官,再见。”
“好的,您忙。”
挂断电话后,怅然若失的宋宁将后背靠在椅背上,双臂抱在身前,他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头顶花板上散发出明亮光线的白炽灯圈,在脑海中专注思索着方才这个女人——极有可能是杜子明情妇——回想起的这件小事。
王晓辉这人是刁志强的前任,也就是说这人离开后,才是刁志强成为了那间典当行的行长。宋宁想,刁志强在前段时间因为盗窃案的缘故被踢走,这才轮到了现在的金南一。这人应该能认识‘臭鼬’,时间对得上,七八年前,这个王晓辉应该就已经在那间典当行了。有可能对那起让杜子明损失惨重的盗窃案有所了解,甚至有所参与!
思索了片刻后,宋宁拿起手机,没有给自己的妻子发去他要加班晚回家的消息,而是给马力发去了条信息,询问他是否了解王晓辉的近况。信息发过去只过去了半分多钟,马力就主动打来电话。宋宁叹了口气,只能接通来电,继续用已经说哑了的嗓子和人对话。
“喂,老马,你知道王晓辉这个人吗?”
“不清楚啊,这人又是什么来头?难不成他也是刘强曾经的同伙?还是说你认为是他杀害了刘强?”
“这人是刁志强的前任。”
“谁的前任?刁志强的?他不是个男的吗?难不成这个王晓辉是个女的?这不是个爷们的名吗?”
“你理解错了!”宋宁哭笑不得的解释了一番,电话另一端的马力才理解了‘前任’这两个字的含义。
“啊,你直接就说是刁志强曾经的上司呗,我不就知道了。这个嘛,我倒是没听说过有关他的事情,毕竟这人离开那间典当行有几年了。嗯...我去问问金南一吧,看他知道多少。”
“行,麻烦你了。”
“小事。”
放下手机,宋宁又思索了片刻,得不出什么结果后,他只能把注意力放回到积压的报告上,继续和这些冷冰冰的文字正面抗衡。直到宋宁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安静的分局大楼,马力仍没有任何回信。
晚上九点半的京阳市夜空朦胧、虚幻,今晚的天气有些多云,把本就被蒙上一层雾霭的残月衬托的更加凄凉。强忍着用脑过度带来的阵阵头痛,宋宁开车行驶在这条被无数辆车组成的钢铁巨龙中,向着家的方向缓缓驶去。
路过解忧事务所位于的那片街区时,宋宁强忍住将车拐进那条街道的冲动,继续向着家的方向驶去。今天太晚了,黄粱肯定还醒着,但宋宁不能让妻女等到太晚。作为一个男人、作为家里的顶梁柱,陪伴永远是第一责任。虽然一会回到家中,他得强打起精神陪伴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装作岁月静好。
但这就是一名成熟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刘强曾经承担过任何责任吗?宋宁不禁想到那个让自己格外疲惫的陌生人。这个惨死在停在小路上的一辆廉价二手车中的男人,一辈子偷鸡摸狗,即便亲人也对他唯恐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