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彬沉默的喘着粗气,他不敢挪开与黄粱对视的视线,生怕一旦自己先行挪开,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就会顷刻间烟消云散。
“我没有说谎。”
“你说谎了。而且是也过于明显的谎言,所以我才会一开始没有留意到。”黄粱无奈的说道,“当然,发现何东勋尸体的冲击也是原因的一部分,当时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尸体和伤口上,没有过多思考你所说的那些话。”
“我没有说谎!”
“你就不能换一句吗?”张芷晴忍不住吐槽道,“还有你,赶紧的,黄粱,别卖关子了,直接戳破他的谎言!”
“戳破?听起来怪疼的。”黄粱摸了下鼻梁,用慎重的语气说道,“是你的描述,黄彬,你的描述不可能是事实。是说谎了?”
“我的描述?”黄彬脸上困惑的表情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对,你的描述。上午的时候你亲口说过,当听到一楼起居室中响起我的叫喊声——”
“准确的说法是尖叫声。”张芷晴纠正道。
黄粱瞥了她一眼,若无其事的续道:“你愣了一会儿,随后立刻走到门口推开了门。接卸来你描述的场景是你一推开门立刻就和住在隔壁的陈梓对视上了,对吗?”
“......对。”黄彬略显犹疑的点了下头。
“推开门的瞬间就开到她了?”
“对。”
“我再问一遍,你是推开门的瞬间立刻就看到陈梓了?”
“对!!你到底想要问几——”
“你在撒谎。”
“你有什么凭证可以证明我撒谎?!”
“难不成是陈梓当时实际上是气喘咻咻的?因为她从我住过一晚的18号房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所以其实在黄彬推开房门、恰巧与她对视的时候,陈梓是在大喘气?”张芷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黄粱,我当时记得你问过他陈梓是不是在大喘气,难不成当时你就看穿他是在说谎?”
“并没有。”
“啊?”张芷晴惊得合不拢嘴。
黄彬激动的喊道:“陈梓和我对视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在大喘气,我敢用生命来担保这件事——”
“这件事你应该没撒谎,和你对视的时候,陈梓不可能大喘气。”黄粱平静的说道,“因为她根本不需要跑过长长的走廊。”
“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需要跑过走廊,那她是如何——”张芷晴说着说着突然楞住了,像是被某位穿着隐身衣的来自狮子学院的圆框眼镜魔法师施展了定身咒一般,过了几秒钟,她才惊叫道,“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这是一个过于拙劣、明显的谎言了吧。”黄粱虚弱的笑了笑,“黄彬,你的确是在推开房门的一瞬间碰巧和陈梓对上视线了。但当时陈梓并不在她的11号房间内,而是在拨打那通骚扰电话的18号房间里。只可能是这一种情况。”
“你...你是在胡说!!”黄彬涨红了脸从沙发上猛地站了起来,紧贴在裤缝的两只手紧握成拳,深灰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名为恐惧和绝望的微弱火光,“你说的完全是无稽之谈,我没有撒谎,在我推开房门的那一刻,陈梓她——”
“碰巧也推开了18号房间的门,打算悄悄的返回自己的房间。”黄粱看向年轻人的眼神充满了同情,“由于你过敏,导致你没有饮用凶手下有安眠药的咖啡,这是凶手的致命疏忽。如果陈梓多了解你一点,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可是——”
“当看到何东勋的尸体后,你立刻意识到凶手是陈梓,处于惊慌失措中的你没能好好思考就回答了我的问题,你试图给陈梓制造不在场证明,把她从众人的视线中剔除。但结果却是你引导我找到了陈梓。”
“我没有——”
“黄彬,你还没反应过来吗?如果陈梓真的如你所说,当时是在你隔壁的房间的话,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你们是绝对不可能对视的。”张芷晴痛心的解释道,“因为这两条走廊上的房门的打开方向正好相反,你房间的门和陈梓房间的门在同时打开的情况下,两扇门碰巧会变成一堵墙,夹在你们两人中间。”
黄彬张大嘴,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用怜悯目光看着自己的张芷晴,脖颈像是轴承缺少润滑一般,僵硬的、一顿一顿的转向黄粱的方向。
“你当时下意识的说出了半真半假的话,这导致我也下意识的认为你说的是事实。但只要略微对你的话推敲一下,就可以立刻发现其中的破绽。”黄粱平静的说道,“由于这栋别墅二楼的特殊构造,只有一种情况能够合理的解释你的证言:当你推开门的一刹那,你的确和陈梓对视了,但她推开的房门是18号房间的。因此她就是凶手。”
“可是就算陈梓她是从18号房间走出来的,你也不能说明她一定就是凶手吧!”
“你承认你说谎了?”
黄彬低垂下头,僵硬的站在原地。
“芷晴,给陈梓打电话,让她下楼过来吧。”
“现在吗?”
“对。”
“好吧...”看了黄彬一眼,张芷晴快步走向座机,用内线电话给独处在自己房间中的陈梓打去了电话。
三个人沉默的等待了几分钟,陈梓推来起居室的门走了进来。当看到黄彬的身影的时候,陈梓紧绷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动摇,下一秒,她已经恢复了平时冷漠的面容。
“叫我过来有事吗?”她出声问道。
“牙还疼吗?”
“......什么?”
“牙还疼吧。”
陈梓迟疑了一下,默默点了点头。
“每天都得吃止疼药吧。”
“......黄先生,你让张同学叫我过来就是为了问我牙疼吗?”
“算是吧。”黄粱指了指沙发,“坐下聊吧,黄彬,你也是。”
黄彬和陈梓默默的对视了一眼,在黄粱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两人的眼神中有太多太复杂的情绪,复杂到他根本就无法读懂。
两人肩并肩的坐在沙发上。黄彬自然的牵起了陈梓的手,陈梓试着把手从黄彬的大手中抽出去,但是黄彬紧紧的握住了,她也就没再挣扎。
“杀人是重罪。”黄粱平静的说出了开场白,“还是自首吧,或许能争取到宽大处理。”
“......您是在对我说话吗?”
“没错。”
“我杀人了?”
“对。”
“我杀谁了。”
“何东勋。”黄粱指了指天花板,“他的尸体还躺在那张床上呢。”
陈梓平静的注视着黄粱:“人不是我杀的。”
“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黄粱自言自语了一句,“好吧。我今天很累了,长话短说。我已经看穿你的杀人手法了。”
“哦,是吗?说来听听,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杀人手法。”
面对陈梓淡淡的讥讽,黄粱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每当这种时刻,我都有种博物馆讲解员的错觉。陈梓,是你亲口咬死何东勋的吧。”
“咬死?!”黄彬尖叫一声,猛地转头看向陈梓。黄粱真的担心他的脖颈会伤到。转动的速度也太快了点。“何东勋是被咬死的?”
“对,不难从尸体上的创口分析出何东勋真正的死因。陈梓,你昨天晚上按照预先制定好的计划在咖啡中加入了安眠药,这样做即可以保证何东勋不会防抗,又可以让其余的人不会妨碍到你实施杀人。算上我在内,这栋别墅内只有黄彬一个人没有中招。”
黄彬失魂落魄的说道:“因为我对咖啡过敏...”他的手仍紧紧的握住陈梓的手。
“耐心等到凌晨两点多后,你偷偷的溜进何东勋的房间中,至于是你提前配好了要是,还是说你让何东勋为你留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进入房间后,面对昏睡在床上的何东勋,你张开了獠牙。”
“獠牙?”
张芷晴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从陈梓走进起居室后,她一直在默默的观察着不苟言笑的她,尤其关注陈梓的牙,在她看来,除了比大部分人的牙齿显得更加整齐和洁白外,没找到更独特的地方,就是普普通通的牙齿。黄粱口中的獠牙在哪儿呢?
“对,就是獠牙,不是修辞,而是陈述。”黄粱抬起手指向陈梓的牙齿,“那就是杀害何东勋的凶器。”
“您的言论真是令人可笑。”陈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意思嘲讽的冷笑,“我能把何东勋活活咬死?你还真是抬举了我。”
“很有可能你在给何东勋的咖啡中加入了更大剂量的安眠药,在你咬紧他的咽喉的时候,他毫无反抗的死去。对于你这样一名弱女子而言,这是可以办到的事情。”
“即便是正常人的健康牙齿,也不可能造成何东勋咽喉处的那种致命伤口。”陈梓平静的反驳道,“更何况是我了,您刚刚也问我了,最近是否一直在吃止疼药减缓牙疼。我也回答了肯定的答案。别说是咬死一名成年男性,仅仅是硬一点的食物我都吃不了。我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