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10’后,原本嘈杂的街道终于迎来了宁静,就像是散场后的电影院一般,街面留下一地垃圾。
黄粱一边看书一边注视着时间,他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十点零六分,解忧事务所的房门被敲响。黄粱合上书脚步匆匆的走过去开门,把站在门外的人迎了进来。
“脸色不错。”把拖鞋递给对方的时候,黄粱随口说道:“最近还算顺利?”
“一般般吧,如果没有你捣乱的话。”
海莉.斯威夫特换上拖鞋,伸着懒腰向客厅走去,她把手拎包挂在衣架上,重重的坐进了一把舒适的扶手椅中,闭上眼睛揉着眼帘。
“我捣乱?我捣什么乱了?”黄粱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冲待在卧室中刷剧的张芷晴喊了一嗓子:“海莉来了!”
“我马上出来!”
“你总是把麻烦的人推到我这里啊。”海莉用戏谑的语气说,“都是赚不到钱的普通人,身上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麻烦。”
“对,就是黄粱的责任。”穿着清凉小吊带的张芷晴光着脚跑到海莉身旁,亲昵的和她脸颊贴脸颊的腻歪,“海莉姐,你可有段时间没过来了,谴责谴责。”
“最近忙啊。”海莉握着张芷晴的手回答,“和你们这对神仙眷侣比不了。”
“嘿嘿,我们也挺忙的。”
“张晓玲的情况怎么样了?”黄粱问道。
“还不错吧,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那就好。”
客厅内突兀的陷入到沉默中,张芷晴感到有些不适应,开口打破沉默,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海莉身旁,好奇的打量着她:“海莉姐,你今天过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吧。你看起来有心事。”
“黄粱刚刚还说我脸色不错呢。”海莉向黄粱投去带有些许责备的目光,“算是有点烦心事儿吧,虽然和我其实没什么关系。”
“你应该不存在家人逼婚的情况吧?难不成是事业上遇到困难了?”
海莉略显含糊的说道:“不是。算是我的一位朋友吧,她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
“朋友?外国人?”
海莉点点头。“我在国外留学时的室友,曾经有几年的时间,我视她为最重要的朋友。”
“曾经?”黄粱脸上泛起一丝玩味的笑容,“现在不是了?”
“不算是吧...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联络了。”海莉蹙眉说道,紧皱的眉头没有破坏她脸部的柔美,正相反,反而使她多了一丝脆弱的美感。“我也是偶然从我们都认识的另一位朋友的口中得知她的近况。”
“所以有点惆怅了?感慨世间的情感都有保质期?”黄粱微微一笑,“海莉,多愁善感可是步入中年的一大特征啊。”
“你才步入中年呢,”张芷晴丢过去大大的白眼,“我们要forever young !对吧,海莉姐。”
海莉微微一笑:“一个美好的期望吧,如果可以优雅的老去,我也不是特别抵触——好吧,我这是在自欺欺人,老娘就是要永远年轻。”
“嘿嘿,这就对了了。”
黄粱只能露出无奈的苦笑,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当然,你们都有成为天山童姥的潜质。还永远年轻?关心一下日渐退缩的发际线吧。”
“你嘀咕什么呢?有本事大点声说!”
“好话不说二遍。”
“黄粱,我说的这位朋友,你或许还记得。”
“我?”黄粱略显惊讶的扬起眉毛,“你的外国朋友我会认识?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了...”
“呦呵,你还认识外国人呢?”张芷晴故意学着外国人说普通话的别扭腔调,“你那四级水平都不到的蹩脚英语能和人家沟通吗?”
“奥尔加的普通话水平还不错,她大学的专业是古汉语方面的。”
“国外大学还开设古汉语方面的专业?”张芷晴都惊了。
“只有你想不到的专业。少见多怪。”黄粱眉头微皱,在尘封的记忆中搜寻,“我似乎想起来了,这个叫奥尔加的,是那个红头发的高个美女吧。”
“对,就是她。”海莉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怀念的微笑,“一头火红的长发,略微有些自然卷。她的五官非常立体,高耸的鼻梁足以让所有整形医生望而兴叹,她本人不是很喜欢脸上的雀斑,但我其实觉得那些雀斑对她加分不少。”
“呵,果然是曾经的好朋友。”张芷晴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说,“海莉姐,你这么一形容,这位奥尔加小姐就像是真的站在我面前一样,栩栩如生。”
“除了那一头红发之外,雀斑什么的我倒是记不清了。”黄粱试图回忆起奥尔加这个人的模样,尝试无果后只能作罢。“那是在我认识芷晴之前。”
“认识我之前?也就是三年多前的事情了?”
“对,那时候我刚刚成立这间事务所没多久,那时候还不叫‘解忧事务所’,就叫‘侦探事务所’。”黄粱感慨的回忆道,“这间屋子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套沙发——前任房主留下的,我看着还能用就没丢掉。”
“他那时候颓废的根本不能正常交流。”海莉说,“留着胡子,也不剃头发,不修边幅的样子活脱脱一名流浪汉。”
“我能想象出来。”张芷晴打量着黄粱说道,“他现在时不时的也会变成那副德行。话说...海莉姐,你当时就知道黄粱开了这间事务所啊?”
“对,黄粱不得不告诉我他的藏身处。”
“为什么?”
“我管海莉借的启动资金。”黄粱尴尬的解释道,“我辞职的时候手里根本没什么钱,只能向朋友借。”
张芷晴惊诧的说:“你父亲可是知名大律师啊!分分钟几十万上下啊!”
“你还不知道黄粱的性格?倔得跟头驴似得,他怎么可能拉下脸来向疏远的父亲伸手要钱?”
“没脸向亲爹要钱?有脸向朋友借钱?真是不可理喻...”
黄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按照活期利率,连本钱带利息分期还给海莉的,这有什么不可理喻的?”
“怪不得...”张芷晴嘀咕道,“所以你才会比辛姐早知道黄粱的动态,因为他得定期还你钱!”
“那段时间我还得帮着他隐瞒消息,花钱找罪受。”海莉半真半假的说,“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我的话,这间事务所根本不可能建立。”
“你是我的大恩人,总行了吧。”
“最让我心寒的是,黄粱把欠我的钱还上后直接玩失联,好长一段时间不搭理我了。我忍不下这口气,故意不过来找他。”
“原来是这样。”张芷晴经过一番即使后恍然大悟,“这的确像是黄粱能干出来的事情。要是他稍微懂点人事儿的话,海莉姐,我能提前好几年认识你呢。时间都被他给耽搁了。”
“就是。”
注视着两个女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同仇敌忾的瞪着自己,黄粱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试图转移话题。“刚才不是在聊你那位红头发的朋友吗?怎么说着说着就攻击起我来了?”
“是哦...”海莉疲惫的笑了下,“你还记得她委托你调查的那件事吧。”
“......记得。”
张芷晴敏锐的觉察出黄粱和海莉两人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让她兴趣大增。“委托?”她好奇的来回在两人之间打量着,“黄粱,奥尔加曾经是你的委托人?”
黄粱点点头:“那是在我刚开始从事私家侦探这一行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的钱打水漂,海莉当时十分热心的帮我拉生意。”
“我帮你张罗可不全是为了钱。”海莉冷哼一声,“我是看不过去你成天窝在这间屋子里当家里蹲,除了喝酒什么正经事都不做。”
“呦呵!我就知道!”张芷晴兴奋的像是要咬人一样,“你果然酗过酒!”
“这是什么值得让你兴奋成这样的奇闻吗?”黄粱丢给她一个厌烦的眼神,“我那时候心情不好。”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真的是...我记得那件事我白忙一场,你那位朋友非常大方的付给我两千块的劳务费,和一开始讲好的价钱查了一百倍。”
张芷晴吹了声口哨:“难得啊,你还能吃亏呢?事情给人家搞砸了?”
“恰恰相反,我认为我完成的相当完美。”黄粱没好气的说,“你别把豆眼给吵醒了,小点声。”
“海莉姐,看到没,这就是男人,”张芷晴摆出一副潸然泪下的委屈表情,“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黄粱他竟然因为豆眼吼我。”
“我没吼——”
“你还说没有!”
黄粱面无表情的看向在一旁看戏的海莉,用严肃的口吻问道:“海莉,这间事务所你有兴趣接盘吗?有兴趣的话咱们立刻签转让合同。”
“没兴趣。”海莉耸耸肩,“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才不会乱花钱,接手你这个无底洞。”
黄粱不服气的说:“我这儿一年利润可不低。”
“和付出的代价相比,你那点儿利润不值一提。”海莉平静的说,“我可不想因为干事业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
张芷晴又吹了一声口哨:“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