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有那么大吗?
无数人在我面前哭诉过、抱怨过、炫耀过。
我在随声附和的同时,心中却毫无波澜。
在我家人的眼中,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些与我血脉相关的人真的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
无所谓,因为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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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默默的点了下头,他总是为来自他人的突然的坦诚感到惊讶,不过他完全能理解这种行为,只有面对陌生人的时候,那些堵在心里的话才能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沉浸在回忆中的伍月接着说道:“我从记事起,就一直在搬家,我不记得我念过多少小学,太多了,几乎没有超过半学期的。每到一座城市,用不了多久我妈就会结识新的男朋友,我和高鑫的生活总就会出现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些人大多都我们不好,他们很少会动手打我们,但也不会对我们笑脸相迎。”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
“太难了,我妈在看男人这件事上永远学不乖,导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升起过谈恋爱的念头,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的。总之我和高鑫就是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会变成这幅模样,我其实并不意外,看看他从小到大接触到的都是什么好榜样。”
黄粱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不去妄加评论。
“我妈去世那年,我二十五岁,高鑫才只有十五岁。我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当时我人在外地打工。”
“您二十五岁...如此说来您母亲去世时还很年轻啊。”黄粱说。
“比我现在大不了几岁,我妈很早就有了我。”伍月回答,过了半分多钟,她嘟囔了一句,“我妈是吃安眠药死的。”
“安眠药?”黄粱瞥向她。
“对,可能就是不想活了吧,太累了,折腾了这么多年,男人走走停停,她始终没能留下其中任何一个的心。我妈是那种离开男人就无法呼吸的女人,倒不是说她没有赚钱生存的能力,这么多年来,几乎都是她在赚钱养家。但她就是没办法接受自己没人要的事实。”
“每个人的活法都不同啊。”
“是啊...我和高鑫都活成了我们厌恶的模样,我妈对我们的影响远比我们认为得要大。我不相信男女之间会有真正的感情,这辈子打算孤独终老。而高鑫他比我还要偏激,他虽然没有承认过,但我知道他这么多年吃软饭、花女人的钱,都是基于报复,他要报复自己不幸的童年,报复让他痛苦的女人。”
“他似乎做的不错。”黄粱淡淡的说。
“他很会骗人。我弟弟绝对是这方面的专家。”伍月露出一丝感怀的苦笑,“我刚好相反,我对撒谎十分敏感,别人是否在说谎,我一眼就能判断。准确率高的吓人。”
“是吗?”黄粱惊讶的瞥了伍月一眼,“你还有这本事。”
“没什么用,除了让我更讨厌与人接触之外,没起到啥作用。”
“行吧...有时候无知才是福。”
“是啊...”伍月眼神茫然的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热闹街景,“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应该买上一张火车票回去,不再去操心高鑫的事情。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他是手机坏了,接不了电话——”
“也可能是去国外了。”黄粱说。
“是啊,也可能是去国外度假了。谁又没有规定母亲忌日那天,他一定得去坟前看看。但我就是放心不下,这一次不一样。”
“......不一样?”
“对。”伍月摇着头回答,“这次我的感觉很不好,我担心我弟弟肯定碰上什么大麻烦了。”
“嗯...行吧。”黄粱迟疑着点了下头,“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到‘天府嘉园’小区,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说不定就能见到高鑫了。”
“希望吧。”伍月淡淡的说,她冷漠的表情中丝毫没有雀跃的影子,有的只有对未知的恐惧。
像是说累了一般,接下来的时间里,伍月一言不发,她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小憩。当黄粱把车稳稳的停在路旁,她仍没有睁开眼睛,黄粱只能轻轻叫了几声她的名字,伍月这才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一脸茫然的看向身旁的黄粱。
“到地方了。”黄粱指了指车窗外。
“啊...抱歉,我睡着了。”伍月抹了把脸,“我最近失眠的毛病又犯了。”
“心里有事。”黄粱说,“我之前心情不好那段时间也睡不着觉。要不你缓一下再下车吧,免得感冒。”
“没事,我感冒就没好过。”伍月解开安全带,拎着厚重的羽绒服推门走进了阳光明媚却又寒冷刺骨的室外。
车门一开一关涌进来的冷风让黄粱乖乖的穿上棉服后才下车。金灿灿的晨光照射在身上,带来的可怜温度与迎面刮来的冷风相比不值一提,这是张嘴说话会冻牙的天气。黄粱闭着嘴,掉伍月招了招手,迈步向‘天府嘉园’小区的东侧大门走去。
或许是时间过了九点半的缘故,路上的行人不多,车道仍旧奔流不息,宛如一条永远不会枯竭的长河。街上的每个人几乎都是同样的姿势: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低着头快步前进。放眼望去,几乎没人在盯着手机屏幕。
天府嘉园的东侧大门显得有些冷清,或许是小区内的住户无需起早贪黑的上班下班,和一道之隔的对街相比要安静得多。两名衣着得体的保安一左一右站在升降杆的两侧,表情称得上壮烈。
黄粱迈步向其中那名方脸保安走去——脸型方正的像是一块刚出炉的砖头,这人看着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直到黄粱走到他面前,他才将冷淡的目光投向他。
“打扰一下,”黄粱露出和善的微笑,“能向您打听个人吗?”
方脸保安没有搭话,他默默的注视着黄粱,下巴微微扬起,仿佛自己正在执行一件艰巨的任务,没工夫和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