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你经常来?”黄粱对面不改色的甄馨问道。
“不常来。”甄馨回答,“谁没事往这种犄角旮旯跑?”
“行吧...”
孙泽成奶奶的家位于一栋破旧的老式居民楼中。黄粱严重怀疑这栋楼的年纪可能比自己还大,这种房间一字排开、走廊露天的老式笼子楼,他只在年代剧中见到过。当看到外接的金属楼梯时,黄粱的小腿肚子不免有些发软。
“不是吧...”黄粱畏惧的看着布满铁锈的楼梯,“这东西...真的能禁得住人?”
“放心好了,住在这栋楼里的人哪个不是天天上下楼?就你金贵啊。”甄馨一马当先的走向外接楼梯。
“喂!等等。”
无视黄粱的叫喊,甄馨快步踏上金属楼梯,听着她脚踏在台阶上时发出的砰砰声,黄粱的心也随之震颤着。楼梯的颤抖几乎肉眼可见,不知道是不是他脑补出的错觉。
“这个...该死,总不会轮到我吧。”嘟囔了一句,黄粱硬着头皮踏上金属楼梯。他强迫自己把视线集中在脚下的楼梯上,而不是去看向一旁无遮无挡的简陋楼梯。
让黄粱无比崩溃的是,甄馨一口气上到了顶楼!等到他磨磨蹭蹭的来到顶楼的时候,甄馨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喂!你磨蹭什么呢?”甄馨不满的瞪着黄粱,“刷微信步数呢?上上下下的。”
“我、我有点恐高。”黄粱眼角余光不小心瞥到了只到他肚脐眼位置的栏杆外的高低落差,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直冲头顶。
“你这是有点吗?”甄馨没好气的抬手拍了黄粱胳膊一下,“赶紧的,我在这里等你,就是走廊尽头倒数第二扇门。”
“要不你跟我一起——”
“自己去!”
“好吧...”黄粱做了个深呼吸,迈步向走廊走进走去。他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甄馨,崩溃的发现她竟然依靠着低矮的栏杆,正神情自若的玩着手机!
神经大条也要有个限度吧,喂!黄粱在心中大声吐槽。
战战兢兢的站在了那扇贴满了小广告的老旧防盗门前,黄粱犹豫着该不该敲门。该用什么借口黄粱还没有想好,只能随机应变了。
捋了捋头发,黄粱抬手敲了三下门,等待着屋内的回应。
“谁啊?”伴随着门被推开发出的嘎吱声响,一个含糊不清的粘粘声音从打开的门缝传了出来,随后是一只充满了戒备之情的眼珠,浑浊不堪、令人生畏。
“那个,您好,我是宏光净水公司的销售主管。”黄粱微笑着说道,台词不假思索的冒了出来,“能打扰您几分钟吗?”
“我不买东西。”老妇人说着话就要将门关上。
黄粱赶忙阻拦:“那个!我不卖东西!请给我一分钟——不,二十秒的时间。让我解释一下我的来意。”
“不卖东西?”那只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黄粱看。
“对,本公司的净水器是免费安装的。”黄粱说,“这是基于一个关注空巢老人的慈善项目。有几位出资人想要改善一下老人们的饮水安全,由本公司出面具体实施。您的情况符合这项计划的受益人条件,我今天来就是想向您确认一下,您是否愿意参与到这项计划中。”
“受益人?”
“对,为您免费安装净水器,让您随时都能用上放心的健康水。”黄粱保持着嘴角的微笑,他深切的体会到保持假笑有多么困难。
“这个...真的是免费的?”门缝又打开了一些,一张布满皱纹的苍老的面容在阴影中显现出来。大大小小的老年斑将这长脸变得分崩离析。‘老物可憎’这四个字突然从黄粱的脑海中蹦了出来,他赶紧在心中为自己的狭隘想法道歉、忏悔。
“没错,完全是免费的,没有任何收费条件,而且一旦您接受安装,今后所有的维修和保养工作,都由本公司负责,不会收取您任何费用。”
“真有这么好的事儿?”老妇人疑惑的望着黄粱。黄粱完全无法判断出她今年多大,即便有人站出来说这位老妇人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岁了,黄粱也不会怀疑。
“世上还是好人多。”黄粱微笑着说,“您有这个意愿吗?”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方便的话。”老妇人嘟囔道,“你进来说吧。”
“啊?”这回反倒是黄粱有些傻眼了,他没想到如此轻松就被让进屋内。只不过进入屋内后,黄粱立刻就了然了。这位老妇人之所以让他这个没说几句话的陌生人走进家门,并不是出于信任,只是她清楚自己家没什么可丢的。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间小屋子并不贴切,连墙上的墙皮都脱落了大半,露出暗红色的墙砖。
黄粱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随便坐。”老妇人指了指几个用纸箱子手工制作的凳子,“喝点啥不?我家里好像有绿茶。”
“不用,”黄粱连连摆手,“我现在不渴。挺好的,您别麻烦了。”
“行,那你就说说吧,净水器啥的有啥用啊?”
“呃...好的,净水器,顾名思义就是用洁净自来水——”
黄粱真的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来向这位老妇人解释净水器的作用和工作原理,他说的口干舌燥,却丝毫不敢向老妇人讨口水喝。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在那个堆满了脏碗脏盘子的洗菜池中,有好几只蟑螂在爬上爬下,快乐的寻找着残羹剩饭...
“————总之一切费用都是由专门的基金会来负责,您无需支付任何费用。”说完这一大通胡扯后,黄粱长出了一口气,等待着老妇人的反应。
虽然此时正是大中午,外面又是晴朗的晴天,但房间内去一片漆黑。为数不多的几扇窗户均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头顶上的电灯泡积着一层灰,像是有段时间没有工作过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甜腻腻的酸臭味刺激着黄粱的鼻腔,让他忍不住想要打喷嚏。黄粱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堆腐烂掉的卷心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