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二舅,周末见。”甄馨转身走向办公室的门。
“对了,你是要找刘明,是吧?”
“对。”甄馨停下脚步。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不过我有他大哥的微信,需要我帮你打听一下吗?”
“当然啊!”甄馨兴奋的回头看向眯眯眼,“二舅,我就知道你最靠谱!”
‘眯眯眼’板着脸说:“一边凉快去,不知道是谁成天诋毁我的光辉形象。”
“嘿嘿,记得拿到联系方式后第一时间通知我哦。”
“知道啦。”‘眯眯眼’不耐烦的摆摆手,转头看向桌面上的显示器。
跟在志得意满的甄馨的身后,黄粱走出了这间小的可怜的律师事务所,在乘电梯下楼的过程中,黄粱忍不住问道:“你家里总共有多少人从事律师这个行业?”
“嗯...上两位数了吧。”甄馨想了想,“这是持有律师资格证的人,与这个行业相关的就更多了。”
黄粱感慨道:“还真是大家族。”
“哈哈,这确实是,听说我们祖辈就是从事讼师这个职业的,也算是一脉相承吧。我觉得是刻在基因里的,我小时候特别反感成为一名律师。”
“原因呢?”
“你是没见过我爸妈吵架,简直了,能气死个人。”甄馨苦笑着说道,“两个保持冷静的人吵架,能把你无聊到睡着。就像是两台冷酷的机器,披着客观的外衣互相指责对方。”
“听着就快睡着了。”
“谁说不是呢...我哥倒是从小到大都只要一个目标,成为一名成功的律师,他也算是达成一部分目标了吧。”
走出写字楼后,呼吸着清凉冷冽的空气,黄粱又问:“让你改变想法的契机是什么呢?”
“你是说我选择律师这份职业的原因?”
“对。”
“因为我想要伸张正义呀。”
黄粱原本是想调侃几句,但是瞥到甄馨脸上的认真表情后,他把涌到嘴边的揶揄咽了回去。“律师就可以伸张正义?”
“不然呢?”甄馨反问道,“提到‘正义’二字,你脑海中首先跳出来的是哪些职业?”
“至少律师不是排在前几名。”
“我管不了别人,但我可以贯彻自己的想法。因为我没有运动天赋,所以早早就断绝了考警校的念头。我曾经在成为一名检察官和律师之间犹豫后。是我妈以死相逼,我才退而求其次,当了一名律师。”
“以死相逼?有这么夸张?”
“毕竟检察官和律师是天然的对立面啊,我家里都是律师,我要真成了检察官,这个家可能就待不下去了。而且我也不习惯早九晚五的生活,不是我的风格。”甄馨边把车汇入车流边回答。
“行吧,伸张正义?”黄粱不禁莞尔一笑,“果然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怎么?不可以吗?”甄馨涨红了脸颊,不满的瞥了黄粱一眼,“我知道听起来有些中二...但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是挺中二的。”
“喂!”
“但同时也很酷。”
“是吧。”甄馨变脸般的换上一副得意的表情,“也就是面对你,我才会说这种话。我想你能理解我,毕竟你也做着差不多的事情。”
“我比你的觉悟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黄粱半开玩笑的说,“我只是想为需要帮助的人排解忧愁,还不管自诩是‘正义的伙伴’。”
“核心是一样滴。”
“诶?这不是返回我家的路线啊。”黄粱这才发现甄馨似乎没有向解忧事务所开去。
“谁说要回你家了?这才几点啊,你就打算收工了。认识归认识,没你这么黑的吧。”
“说什么呢。”黄粱心虚的说,他的确话都美说几句,一直在坐着,“这不是没我发挥的空间吗。”
“马上就有了。”甄馨说,“下个人你得靠自己了,我帮不上忙。”
“......为什么?”
“因为孙泽成的奶奶见过我,那老太太记性好着呢,要是见到我,肯定一个字都不会说。”
“孙泽成的奶奶?他是京阳市本地人?”
“不完全算吧,他是在郊区的城中村长大的,户籍地不是京阳市。”
“行吧...”黄粱点点头,“他就只有这一位家人?”
“对,他不到一岁爸妈就分开了,女的还算是聪明,直接跑路了。孙泽成的父亲没过几年就因为酒后骑自行车,一头撞死在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上。孙泽成是被他奶奶一手带大的。”
黄粱说:“成长环境很恶劣啊。”
“相当恶劣。”甄馨叹了口气,“究竟是人影响环境,还是环境影响人呢?我是想不明白。”
“城中村的话,应该很远吧。”
“远着呢,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怎么?乌龟搬家,你鳖不住了?”
“......这是小姑娘能说出口的话吗?”
“我是一名律师。有什么话我不敢说?”甄馨不知道在得意什么,“骂人我可是专业的。”
“那我挨揍应该是专业的。”
“这值得炫耀吗?”
“见仁见智喽。”黄粱耸耸肩。
整整一个上午,黄粱几乎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着。这对他的腰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他感觉自己像是外地游客,被骗上了‘京阳市一日游’,透过车窗窥探着这座大都会的秘密。
当得知孙泽成的老家位于一处叫‘宜居园’的城中村时,黄粱不禁感到一阵荒谬。置身其中后,这份荒诞感越发强烈。这片老旧街区除了名字外,和‘宜居’这个词毫无关系。看着车窗外萧瑟的街道,黄粱莫名有种穿越回十几年前的既视感。在他还在读书的时候,类似的街道在京阳市中就已经不多见了,这地方仿佛是被时间所遗忘,固执的不肯改变自己。
当甄馨的这辆二手车驶进这片城区,黄粱发现不仅是行人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阳光都仿佛故意躲开此地,不肯大驾光临。原本清凉鲜活的世界像是突然被加了一层冷色调的滤镜,变得陌生而冷峻,隐隐透着一股危险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