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也是一个没有丝毫捷径可走的过程。黄粱和王建仁坐在那辆倒腾过N手的吉普车里,在京阳市的各个城区内奔走寻找,期许能够瞎猫碰上死耗子。
对于京阳市总共有多少家大小汽修店,黄粱之前完全没有概念,他只知道这种店铺虽然谈不上遍地都是,但是走不了几步,总能看到汽修一条街的身影。在各个小区附近,或是小区里面,总有接连几家的汽修店开着门、营着业。
的确很多。
过去的三天时间,光是加油站就跑了数次,可想而知黄粱和王建仁找到了多少间汽修店。为了照顾受苦受难的臀部,黄粱还特意把事务所的抱枕拿去了一个。
王建仁的身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一听说来者是警官,这些汽修店的老板或是伙计立刻就变得恭恭敬敬,无论问什么问题都是有问必答。
不过黄粱和王建仁只有一个问题。他们会出示那张茶色的面包车,询问这些人是否在近期见到过这辆车。
鲜有人说出让他们兴奋的回答。
即便是有个别几个人回答说像是有印象,但是一调查就发现根本不是这辆车。这种车型的面包车市场保有率高的惊人,有太多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包车在道路上行驶。想要从茫茫车海中找出这辆车,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惜的是,黄粱他们手中只有这一条线索。
在和王建仁开着车满大街寻找汽修店的时候,黄粱与他的闲聊中对发生在十二年前的绑架杀人案件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根据王建仁的说法,当年对这起绑架案展开调查的时候,警方一度认定这起绑架案是熟人所为。
“————哥哥我直到现在也坚信这孙子不是随机挑选的目标,肯定是与那个姑娘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或是交流。”王建仁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不然根本解释不通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姑娘的母亲碰巧因为有事、不能来接她放学,这姑娘就立刻遭遇了绑架。”
“也可能是偶然吧。”黄粱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如果这名绑架犯选定这名女高中生为目标后,每天都在密切关注她的行踪,或许正好碰上了女孩的家人没有来接她放学的偶然机会。”
“或许吧,但是你这种说法说服不了我。”王建仁坚持说道,“你想想看,这姑娘的母亲每天晚上都回来接她放学回家。毕竟高中生是要上晚课和晚自习,通常晚上九点多才能放学。要是在校外自费上补习班的话,可能得忙到十一点多。这么晚,没有正经家长会放心让自家闺女一个人回家。”
“没错。”
“所以那个女孩的母亲才每天风雨无阻的去接女儿放学。”王建仁说,“这一点我向多人求证过,的确是事实。”
黄粱默默的点了点头,他已经跟上王建仁的思路了。
“如果那名杀千刀的绑匪选定了那个女孩作为绑架的目标,他每天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我敢说用不了几天,他肯定就清楚几乎没有供他下手实施绑架的机会。除非他打算把女孩和接她放学的母亲一块儿绑了。”
面对王建仁略显过分的话,黄粱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所以说,哥哥我认定这混蛋肯定是事先知道什么。”王建仁低沉着嗓音说道,“或许他知道今天晚上女孩的母亲会因为临时有事不能来接女孩放学...”
听到这里,黄粱不禁皱起眉头:“这人是从何而知的呢?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有一个,是——”
“被绑架的女孩自己告诉他的。”王建仁干巴巴的说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黄粱沉默了片刻,说:“这种手法被害人的父母一定无法接受吧。”
“他们直接说我是在放屁。”王建仁苦笑着说道,“女孩的尸体被发现后,我发了疯一般的想要逮住那个混蛋。但是调查一直停滞不前。我只能一边处理其他的案件、一边挤出时间来继续追查那个该死的混蛋。当我提出凶手可能是被害人认识的假设时,女孩的父母完全无法接受这种可能。更别提我们刚才聊得话题了。”
“因为一旦你那种假设是事实的话,那名惨死的女高中生就不再只是一名命运悲惨的被害人了。”黄粱呢喃道,“是她自己的行为导致了惨剧的发生。虽然这并不会改变她是被害人的事实,但对于她的家人而言,这种想法的存在都是对她生命的亵渎。”
“是啊...”王建仁说,“他们认定这是我在试图推卸责任,是在为办案不利寻找的借口。哎,他们说的也不全是错误的,那时候我整个人简直魔怔了。”
“谁都会面对类似的困境。”
“或许吧。”王建仁咕嘟道,“总之我当时彻底调查了女孩的人际关系。其实也没什么好查的。她还是没步入社会的学生,人际关系简单的无处可查。她没有不正当的异性朋友——至少我查出来——在所在班级中也不是多么起眼的人。虽然她长相清秀、身材苗条,但是你也知道,穿上校服、再弄个锅盖头,再好看的姑娘都不显眼了。”
“倒也是。”黄粱赞同的说道,“穿校服都好看的人才是真的好看。”
“总之我在学校中找不出什么可疑人员来。她每天朝夕相处的的同学和老师都没什么疑点。校内的工作人员我也都清查了一遍,大体上都有不在场证明。至于校外的,哥哥我就不太好拿捏了。”
“校外?”黄粱问,“这姑娘不应该是成天待在学校里面吗?”
“从表面上看的确是这样。”王建仁说,“名义上是周一到周五上课,但是高二的课业繁重,周六上全天,周末上半天。就是星期天剩余的这半天时间让我一筹莫展。”
“有半天的休假啊...”
“对。”王建仁说,“平时女孩的母亲都是按时按点的来接她放学。但是因为星期天下午两点多就放学了,通常而言是女孩自己放学回家。毕竟是大白天,街上人来车往的,也碰不上啥危险。”
黄粱默默地点点头。
“不过对于一名绑架犯而言,白天晚上也没多大差别。即便是白天,只要楼道里没人,依旧是最佳的埋伏地点。”王建仁说,“那个混蛋如果在动手之前一直观察那个女孩的生活的话,肯定知道星期天她有半天假。所以说他要是真想动手的话,完全不用等到那个偶然的时机到来。”
“有几分道理。”
“用你说?”王建仁没好气的瞥了黄粱一眼,“你知道哥哥有多少个孤枕难眠的夜晚,都是想着这起案子入睡的吗?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对,周天的半天假。根据我的调查,这女孩通常会利用这半天的假期去洗浴中心洗澡,或是去理发店剪剪头发,大致就是这些事情。她似乎是那种性格很安静的姑娘,很少和同学一起外出聚会。”
“洗浴中心和理发店你都一一找过了吧。”
“当然。那位经常给她搓澡的阿姨都烦死我了。”王建仁苦笑着说道,“她经常去的洗浴中心和理发店我去过的次数我都记不清了,但是一无所获。那些对她留有印象的人都说她都是独自一人来,没见过她和陌生的男人或是女人一起过。”
“好吧...”黄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会不会这名绑架犯不是通过现实与被害人建立联系的?而是通过——”
“虚拟网络?”王建仁冷哼了一声,“这一条线从一开始我就一直让人盯着了。没有,黄粱,至少警方的技术人员们没能从这姑娘的手机和电脑中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她的手机平时上学的都放在家中。她玩聊天软件吗?当然,下至不会说话的孩子,上至八九十的老人,现在哪有人不用的?十二年前虽然没现在这样夸张,但是当时可是企鹅的巅峰期。但是对她的联系人和聊天记录进行彻底调查后,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黄粱嘀咕道:“如此说来,那名绑架杀人犯又是通过何种手段与被害人取得联系的呢...”
“是啊,这孙子想的什么招儿,我现在也没弄明白。”王建仁烦躁的一拍方向盘,“干!回回都是红灯!”
没有理会身旁王建仁的抱怨,黄粱在脑海中默默的思索着。他相信王建仁的判断,即凶手和被害人应该存在某种联系,或许在绑架发生前他们没在现实中见过,但是他们十有八九联系过,有过某种程度的交流。
一个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相对独立的校园中度过的女高中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瞒过身旁所有的人,与一个陌生人取得联系的呢?
如果这个人不是校内人员,而是校外人员的话,两人之间的沟通又是如何建立的呢?
黄粱苦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是神交?也太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