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早了吧...”黄粱抱怨道,“才早上七点。”
拉开车门坐进车厢中的黄粱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宋宁脸上冷漠的表情。他就像是个机器人一般,似乎每时每刻都精力充沛。
“正常人早上七点都已经收拾妥当出门了。”
“我可从没有标榜过自己是正常人。”黄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他看了眼宋宁身上的西服,打趣道,“昨天又没回家?怪不得你一天总是疑神疑鬼的——”
“闭嘴!”
在路边摊买了包子和豆浆充当早点,宋宁开车载着黄粱并入拥挤的早高峰车流中,开始了亦步亦趋的缓慢‘爬行’。
“我先睡一会。”解决完热乎的酸菜馅包子后,黄粱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到地方再叫醒我。我昨天后半夜才睡...”
“我昨天一宿没睡。”宋宁没好气的说,“我发给你的案件资料你都看了吗?”
“不然呢?你觉得我为什么熬夜?玩手机?”
宋宁哼了一声,启动了车辆的自动跟车功能,转头看向黄粱问道:“你觉得呢?凶手肯定是何润喜吧。”
“十有八九就是他。”黄粱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昨天宋宁发给他的案件资料。资料明显经过了删减,并不完全,不过案情的来龙去脉还算是梳理得比较清楚。对这起凶杀案黄粱能有个大致的概念。
“何润喜对被害人怀有杀人动机,虽然他从未亲口承认过,但这是客观事实。”宋宁严肃的说道,“被害人王书桓现年四十二岁,曾是一名出租车司机,现闲赋在家。他曾因危险驾驶导致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乘客死亡,并因此入狱服刑数年。今年春天刑满释放。”
“副驾驶是最危险的位置。”黄粱心有馀悸的检查了一下安全带有没有系好,“一旦发生意外情况,司机的本能反应就是猛打方向盘,把副驾驶送上去...”
宋宁冷冰冰的说道:“我驾龄超过十年了。”
“正是因为信任你,我才敢坐在你车的副驾驶。”
“我不信任我自己。”
“......下一话题。”
“因王书桓遭遇车祸死亡的乘客,正是本案嫌疑最大的嫌疑人何润喜的亲妹妹何琼。”宋宁讲述道,“发生车祸是,高中毕业的何琼和两名同学去参加另一位同学的升学宴。由于出租车司机王书桓与一辆行驶中的卡车抢道,导致意外发生。
“坐在副驾驶上的何琼没有死亡,是被起火的火焰活活烧死的。两名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学生伤势严重,万幸的是最终被抢救了回来。王书桓最令人诟病的行为是发生车祸后他第一时间选择了逃离现场。”
“这人是真孙子啊...”黄粱不禁眉头紧皱。
“因为妹妹何琼的缘故,何润喜对王书桓所怀的仇恨不言而喻。”宋宁说,“如此强烈的仇恨足以导致一场谋杀案的发生。因为更微不足道的原因导致满门被杀的案件我见过不止一次了。”
黄粱默默的点了下头。他依稀还记得前两年曾经发生过因为三块钱的可乐被要了三块五毛钱,一个男人手起刀落,把便利店老板和他的家人屠戮殆尽的惨案。
“杀人动机成立,但是何润喜不具备作案条件吧。”黄粱说,“你发给我的资料中有说明何润喜具备不在场证明。”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提供的不在场证明并不能完全站住脚。”宋宁说,“黄粱,上个月十六号你去龙潭公园看冰雕展了吗?”
“龙潭公园的冰雕展?”宋宁预料之外的问题让黄粱不禁诧异的皱了皱眉,“没去啊...你问这个干嘛?等等...上个月十六号,不正是王书桓遇害当天吗?”
“你没去看冰雕吗?”
“没去。”黄粱摇了摇头,“龙潭公园离我家可几十公里呢。就算离得近,我也不打算顶着寒风,去看亮闪闪的冰块。”
“是冰雕。你懂不懂艺术?”
“没你懂。”黄粱咂嘴似得说道,“看看你这一身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复古风西服,啧啧啧,你老婆是不是已经对你绝望了?才肯让你穿这身老古董出来丢人。”
“信不信我立刻调转车头,和后面那辆水泥搅拌车来个亲密接触?”宋宁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刚刚才说过,发生车祸时,司机会下意识的猛打方向盘,把副驾驶——”
铁骨铮铮的黄粱立刻用叫嚣的语气说道:“打住!是小的有眼无珠,多多冒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哼了一声,宋宁装作不经意的把身上西服扣到领口的扣子解开了。看到这一幕,黄粱暗自好笑,他之前就在想,这个孙子是宁可一直这么勒着自己,还是会把扣子解开。
死要面子活受罪。
“何润喜提供的不在场证明是龙潭公园的冰雕展的照片。”
“照片?这东西还能当不在场证明使呢?都什么年代了。”黄粱啧啧称奇,“从有照相机那一天起,人类对P图的热情就从来没有消减过。大——宋宁,你还能让这种小把戏给骗了?”
“问题是照片没有问题。”宋宁铁青着脸说道,“何润喜提供的有关冰雕展的照片是真实的,没有被修图的痕迹。龙潭公园距离被害人的家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往来就是三个小时,再考虑到京阳市糟糕的交通状况,实际行驶可能要花上四到五个小时。也就是说如果杀人凶手果真是何润喜的话,这些照片就不可能是他拍摄的。”
黄粱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就是被人拍的呗。”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黄粱用犹疑的语气嘟囔道:“似乎不是...”
“......”
黄粱打了个哈哈,说道:“当然不是。咱们上学的时候不是都做过智力测验吗,你肯定是过了正产人的平均线了——”
“撞死你信不信!”
“信,大哥,饶小的一命。”
“滚,别管我叫哥。”
黄粱小声嘀咕道:“我又不馋嫂子,你怕啥。”
“你说什么?敢不敢大声点说?”
黄粱正色道:“警方没有在何润喜的关系网中发现可疑人员吗?如果是同伙在他去杀人行凶的过程中前往龙潭公园的冰雕展拍照的话——”
“没有。”
“一个人选都没有?”
宋宁坚定的摇了摇头。“这毕竟是杀人的勾当,如果何润喜真的有同伙的话,一定是他信任的人。经过多方调查,警方目前没有发现符合条件的人选。”
黄粱又抛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观点。“嗯...也可能是何润喜过河拆桥,杀完王书桓后,把自己的同伙也给干掉——”
“何润喜的关系网中没有突然死亡或失踪的人。”
“嗯...”黄粱不禁眉头紧锁起来,他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沉吟道,“难不成何润喜没有同伙?这件事是他一个人干的?”
“我个人倾向于他是独立作案。”
“嗯...也是。”黄粱嘀咕道,“如果有同伙的话,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何润喜之前把这人蒙在鼓里,他也肯定会因为恐惧而和警方取得联系。除非这人和何润喜关系匪浅...如果这名同伙也憎恨被害人的话——”
“你怀疑是被王书桓害死的何琼的家人或朋友,成为了何润喜的同伙?”
黄粱点了点头。
“很遗憾,不可能。”宋宁说,“何润喜的父母前些年就已经相继去世了。至于何琼的朋友,毕竟那场车祸发生在数年前,何琼的朋友们早已经各奔东西,有了各自的生活。这方面的调查警方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而且最重要的是...”
“你还有重要的情况没有告诉我?”黄粱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大脑袋,你绝对你故意的,就为了戏弄我是吧?”
宋宁也不说话,脸上一副‘有本事你就打我一顿’的表情,直勾勾的盯着黄粱看。车流缓缓的蠕动,看似没有尽头的车道长龙上围困住熟视无睹的乘客们。自动跟车系统解放了驾驶者。
“赶紧说吧。别卖关子了。”
宋宁哼了一声,语气中难掩得意之情。“在被害人所居住的小区中,一间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门口的监控探头记录下一名行色匆匆的路人,正好是警方推断的被害人遇害的时间段内——也就是在上个月十六号的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
黄粱挑起一侧眉毛:“被记录下的这人是何润喜?”
“无法确定这人的身份。他用衣物遮挡住了面部特征。”见黄粱一副鄙夷的表情,宋宁不紧不慢的说道,“但这名行人的体态和走路的姿势与何润喜极其相似。何润喜这人走路很有特点,他的外八字比正常人的幅度要大。各种小细节很能说明问题,但派不上用场。”
“这根本构不成证据。”黄粱直言道,“行色匆匆的路人是外八字怎么了?你还大小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