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中出现的是一双小巧的黑色平底鞋——三十六码的大小,这让脑浆只差一丝丝就要崩裂的黄粱松了一口气。
别担心!应该是别墅中的女佣人。虽然陈柏霖也是个小个子,穿的鞋肯定大不了,但黄粱确信陈柏霖不会穿黑色长袜。
蜷缩身子躲在床底下,床板紧压着黄粱的天灵盖上的头发。女佣人拿着吸尘器在陈柏霖的卧室内做清洁,一副慢吞吞、懒洋洋的模样。不知为何,这都快到中午了,她还能连打好几个哈欠。看样子她应该不会察觉到躲在床底下的黄粱。
黄粱胸膛中的心脏总算从四挡降到了三挡。
躲床底下还真是憋屈啊...黄粱忍不住胡思乱想,那些隔壁老王们大多有这种感受吧...
为了不被人堵在屋里,黄粱不得不钻进床底下避人耳目。做这种事情多少让他有些别扭。不过也正是这种作贼心虚的举动让他有了意外之喜:床底下放着一个黑色的旅行袋。
在他身体左侧斜下方的旅行袋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似乎里面塞满了东西。借着吸尘器发出的刺耳轰鸣声,黄粱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拉开旅行袋的拉链。让他感到惊喜不已的是,那件黑绿相间的冲锋衣就藏在这个旅行袋中!
压抑住兴奋到想要欢呼的心情,黄粱小心翼翼的用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把卷成一团的冲锋衣从旅行袋中抽出来。手忙脚乱的打开衣服,果然,他发现在衣服右手腕处少了一颗扣子。等黄粱把另一只袖子也抽了出来,这才百分百确定确定就是这件衣服!左手腕的纽扣和今早他在山崖上发现的扣子一模一样。
逮住你了!
就在黄粱无声的庆祝胜利的时候,手机屏幕毫无征兆的亮了起来,蓝牙耳机中响起响铃的声音。黄粱险些被吓得心脏病发作。他赶紧捂住透出亮光的裤子口袋,心中暗骂一声的同时接听了电话。
“黄粱,你出来没有?”
黄粱没吭声。
“Shit...难不成你还在陈柏霖的卧室里?他回来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卧室,黄粱,你最好立刻脱身——”
黄粱挂断了电话。
没必要继续听下去了。陈柏霖杀了个回马枪。无论他是否会返回卧室,黄粱现在都束手无策。他总不能若无其事的从床底下钻出来,对正在做清洁的女佣人微笑一下,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吧。
别这么仔细了,大姐,做做样子而已,差不多就得了。黄粱焦急的注视着那双平底鞋在卧室内走来走去。他内心的祈祷完全没有传到这位不慌不忙的打扫清洁的女佣人心里,眼看着那双脚的主人拎着吸尘器向床这边走来,黄粱不禁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该不会打算把床底的空间也清理干净吧?!大妹子,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少一万块可对不起你认真的工作态度!
黄粱在胡思乱想的同时,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躲藏的床底,他这才注意到床底的地板也是一尘不染的洁净程度。毫无疑问,这一定是经常被打扫的缘故。
注视着那双越走越近的鞋,黄粱的眼前已经开始浮现出自己窘迫的蠢样和女佣发现自己时脸上的惊愕表情...
M的...我可能要体会一把什么叫做‘社会性死亡’了...
————,————
竟然敢挂我电话!
欧阳倩对着手机屏幕怒视了几秒钟,随机把视线投向乔浩然别墅的方向。她清楚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黄粱的处境。
是直接闯进去救人,还是说再观望一下,相信黄粱能够妥善处理好危机?欧阳倩陷入到两难的境遇中。
像这样毫无准备的冲进那栋别墅,无疑是自投罗网的举动。但如果她选择见死不救的话,黄粱可能会危在旦夕。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无法承受。
该死...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焦虑不安的她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在这片静谧的树林中,其实并非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
卧室的门发出吱嘎一声,一阵脚步声哒哒哒的传进了房间。透过床围和地板的空隙,黄粱看到了一双光可鉴人的男士皮鞋。
“都打扫完了吗?”
是陈柏霖的声音!丫是属兔子的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这一刻定格在地板上的黄粱感到自己全身的血都凉了...
“呃...是、是的,都打扫完了。”女佣人用颤抖的声线回应道。
“出去!”
“是。”
响起一阵短促的脚步声,随后是咣当一声的关门声。
卧室内安静了下来。
黄粱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在垂落的床单和地板之间的狭窄缝隙中,那双皮鞋的主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就这样过了十几秒钟,皮鞋缓缓向衣柜迈步走去。
黄粱听到了拉开柜门的声响,随之而来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陈柏霖似乎在衣柜中翻找着什么。关上衣柜的门后,他径直走向书桌的方向。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站在书桌前的陈柏霖终于迈步向卧室的门口走去。听到房门被关上、门锁转动的声音后,黄粱依旧一动不动的趴在床底下,足足等待了十分钟之久。
确信陈柏霖已经离开,被冷汗浸透全身的他才胆战心惊的从床底下爬出来。四肢酸痛的黄粱几乎忘了该如何行走。
他坐在地板上缓了片刻,这才猫着腰——他清楚这样做完全没必要——走到卧室的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倾听走廊里的动静。确定一切安全后,黄粱小心翼翼的转动门把手走了出去。
走廊内空荡荡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地毯上,照亮了飞舞在半空中的一粒粒尘埃。黄粱站起身,从大猩猩重新进化成人类,他轻手轻脚的把陈柏霖卧室的门重新关紧,将门锁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
黄粱放回自己的套房后,立刻给欧阳倩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欧阳倩劈头就是一句:“喂?你还活着呢?”
“不然呢?我找地儿死去?不仅活着,而且依然潇洒。”
“切,那就好...对了,你刚才竟然挂我电话!”
黄粱瘫坐在沙发上,倒了杯凉白开一饮而尽,他擦着下巴回答道:“情况特殊。”
“你撞见陈柏霖了吗?”
“没打上照面。当时我躲在床底下。”
“哈?”
“不重要。”黄粱无奈的苦笑着,“等我吃完午饭的,欧阳,咱们去见见坛子沟的村民吧。”
“可以。对了,黄粱,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扣子是不是陈柏霖的。”
“你觉得呢?”
“肯定是那个狐狸眼的。”
“回答正确。”
“果真是这样...”
黄粱点点头:“嗯。咱们的预感没错,陈柏霖极有可能实施了一场谋杀。对了,晚上可能得求你帮个忙。”
“啥忙?”
“你肯定乐意帮忙。”
“......有话直说。”
黄粱微微一笑:“搞破坏。”
“莫名其妙。”
————,————
那个女人有些奇怪...
远远打量着十几米外那名站在树旁的年轻女性,罗伯特内心中的疑虑之情更胜。来到这地方已经有足足两个月了,在这段期间内,他的直觉还是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向他预警。
作为一名执刑者,直觉是他最为坚固的盾牌,也是最为尖锐的武器。他无数次被自己的直觉拯救过,所以他从不会去质疑直觉发出的预警。
那个女人一定有问题...
虽然对这次‘出差’心存不满——与其说是任务,罗伯特更愿意称之为‘度假’,一次毫无危险可言的放松之旅——但作为一名‘执刑者’,服从命令是他唯一的选择。每天保护着陈柏霖和那名令人厌烦的色老头,他的身体和直觉似乎也在稳定舒适的生活中染上了铁锈,变得迟缓。
大门事实证明并非如此。他仍然可以选择无条件的相信在无数次死斗中磨练出的敏锐直觉。
如果不是那辆过于白痴的加长轿车没法在狭窄的道路上地调头,他只能跟着陈柏霖步行返回那栋别墅取东西,或许就不会有与这名名叫‘欧阳’的年轻女性插肩而过的机会。也就不会让沉寂已久的直觉再次复苏。
她似乎就是昨天目击到陈柏霖那个低劣的杀人行动的人。
无可救药的白痴。罗伯特厌烦的想到。陈柏霖这人就是个白痴,外行人来指挥内行人就是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杀人原本是我的任务,他竟然真的把我当成一名保镖来对待!该死的...我发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让你和那个色老头长长见识,让你们弄清楚业余和专业之间如海沟般无法逾越的差距。
躲在树干的掩护下偷偷打量着那名年轻的女性,罗伯特的心中还有一丝疑惑。这女人的身材的确相当不错,不过她毕竟是女人,为何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强烈的威胁感呢?
嗯...算了,陪她玩玩,看能不能找点乐子。大不了动手杀了。罗伯特嘴角泛起一丝残忍的微笑。这地方再多一名失踪者也无所谓,反正都已经有那么多先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