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照片是他的同伙拍摄的呢?”宋宁冷冰冰的问道。
“那就认栽呗。”黄粱耸肩说道,“如果何润喜真的有同伙帮助他的话,你们都已经调查一个多月了,还没找到可疑人选,基本上就可以死心了。”
“你说的倒是轻松。”
“没办法。别忘了你的处境,你找我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别对我抱太大期望。”黄粱说,“因此受伤的人多了去了。”
“你曾经背叛过谁?”
黄粱思量了几秒钟,苦涩的扯了下嘴角:“我自己。”
“滚,有病。”宋宁赏了黄粱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去见见何润喜的同事吧。”黄粱眯缝起眼睛说道,“真是看不出来,他这样冷淡的性格,竟然干的是推销性质的工作。”
“他可不是最底层的业务员。”宋宁说,“作为知名公司事业部的一员资深员工,他的工作内容是全国各地的出差,为加盟商解决问题。”
“行吧...反正就是何经理呗?”
“差不多。”
“你们肯定调查过吧,案发当晚有没有何润喜的同事去看过冰雕展。”
宋宁点了下头。
“没有人去吗?”
宋宁摇了下头。
“这样啊...”
“还打算去见何润喜的同事吗?”
“当然。”黄粱说,“反正照片的事情我也是交给芷晴去弄,我就去见见何润喜的熟人吧。我想和他同一个部门的同事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了吧。这人难不成有关系亲近的朋友?”
“没有。”宋宁的回答没有出乎黄粱的预料,“何润喜这人生性冷淡,没有称得上亲密的朋友。他和同事们的关系也保持在安全的距离上,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外,不做其他方面的交流。”
“这人还真是现代打工人的典范啊。”黄粱不禁感慨道,“最大程度的避免无用社交,与人保持距离。”
“除了性格使然,我想何润喜这样形单影只的生活方式,也是为了向王书桓复仇做的某种程度的牺牲。”宋宁说,“考虑到平何润喜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仍没有结婚,甚至近几年没有交往过异性。”
黄粱呢喃道:“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复仇吗?”
“毕竟王书桓是导致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宋宁说,“我和你说过吗?何润喜的母亲是因为女儿何琼的惨死而郁郁而终。没过几年,何润喜的父亲就患上了癌症,很快撒手人寰。”
“刻骨铭心的仇恨啊。”
“所以说,从一开始,我们警方和何润喜就达成了共识,在真凶的身份上。”宋宁语气无奈的说道,“可能正是因为警方一定会把怀疑的目光集中在何润喜身上,所以他才没有尝试把王书桓的死伪装成自杀。没这个必要,反而会弄巧成拙。”
“也是...”
“我给你送哪儿去?”宋宁问,“何润喜工作的公司,还是你那间破事务所?”
想了想,黄粱决定少折腾一趟。“何润喜的单位吧。”
何润喜工作的这间公司虽然名气很大,但是在京阳市的分公司的规模却很一般。公司坐落在一处地点靠近城郊的僻静写字楼中。这栋玻璃建筑有些年头了,从表面看上去,与其说这是一栋写字楼,不如说是百货商场。
宋宁还算厚道的给何润喜的同事打去了电话,提醒对方有个人会过去了解情况。所以当黄粱走进这栋四四方方的玻璃建筑时,前台旁已经站着一位等候依旧的公司职员打扮的男人,他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已经聪明绝顶了。经过自我介绍,黄粱得知这是何润喜所在部门的副部长,姓王。
或许是认为黄粱是警方的一员,所以王副部长的言行难免有些诚惶诚恐。黄粱和他略一商量,决定到公司对面的一间快餐店中坐下聊。
走进这间空无一人的快餐店后,黄粱和王副部长挑选了一张角落的椅子,在一众昏昏欲睡的服务员无聊的注视下,两人压低声音开始了交流。
黄粱先是向王副部长询问了一番部门的人事结构,得知何润喜所在的部门共有八个人。或许是考虑到何润喜牵扯进一桩凶杀案的调查中,为了不引起麻烦,公司的领导层决定给何润喜放一个长假,在案件水落石出前尽可量撇清干系。
“公司里都传,何润喜他回不来了。”王副部长对同事的遭遇唏嘘不已,“上层已经决定把他开除。”
“这样啊...”黄粱眉头微皱,“也太心急了点吧。”
“谁说不是呢。”王副部长说,“小何这人虽然有些不苟言笑,但是对本职工作很负责啊,工作交到他的手中肯定不会出差错。哎...咋就碰上这种事情了呢...”
黄粱趁机问道:“冒昧的问一句,在您们这些和何润喜朝夕相处的同事眼中,他像是会动手杀人的人吗?”
“这个...这个还真就...”
见男人语气含糊起来,黄粱立刻追问道:“您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对,那是肯定的,您肯定不会背后说同事的坏话。别人是怎么看待这起凶杀案的?”黄粱默契的说道,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鼓励他说下去。
“嗯...”男人犹疑着该不该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说自己同事的坏话,不过正因为黄粱是陌生人,所以男人才最终下定决心。“小何的性格有些极端...”
“极端?什么意思?”
“他这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认定了的事情别人无论说什么都不行。”王副部长说,“这样的性格也让他变得,嗯...有些难相处。”
“这样啊...”
“他也不是那种单纯的一根筋,但是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他肯定是不会给他人留情面的。”
“能举个例子吗?”
“嗯...就比如说他从来不参加同事们的婚丧嫁娶。”王副部长说,“一次都没有来过。就算是公司上层领导举办的宴会,他也从来不会出席。因为这件事,很多人都在背后诟病他。”
“这样啊...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对吧。在同一个单位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际关系还是很重要的,但是小何对这方面的事情完全漠不关心。也难怪他这回碰上事儿了,很多人都等着看他的好戏。”
“嗯,将心比心嘛。”黄粱说,“如此说来,何润喜在公司中岂不是没什么朋友?”
“没有。据我所知没有一个人和小何走的近。”王副部长苦笑着说道,“就算我们是在一个部门的,只要下了班,就没人能联系到小何了。他这人把生活和工作分得特别清楚。”
“是这样啊...”黄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了,上个月在龙潭公园举办的冰雕展,您知道贵公司中有哪些人去游玩了吗?”
“有几个吧。”
“有啊。”黄粱眼前一亮,“这些去过冰雕展的人警方都一一排查过了吧。”
“没错。都被警方的人叫去好一顿问。”
“这样啊...”黄粱无奈的笑了笑,“也是。对了,我听说您所在的部门反而没有一个人去参观冰雕展。”
“嗯...”
见王副部长皱起眉头,表情异样的低下了头,黄粱愣了一下,立刻惊诧的问道:“难不成有人去过冰雕展?”
男人扯了下嘴角,伸手挠了挠光秃秃的额头,微微摇了摇头,用尴尬的语气说道:“这其实是个误会。”
“误会?您能详细说说吗?”
“先说明啊,我们都劝过老张,让他主动和警方联系,但是他这人就这种慢性子,凡事都嫌麻烦,就一直拖到了现在...”王副部长推卸责任般的说道,“我就劝过他不止一次,但是这老小子——”
“这位老张是?”
“啊,全名张鲁一,是我们部门资历最老的人。再过两年他就退休了,所以从几年前开始就过上了半退休的生活,整天悠闲自在啊。”王副部长苦笑着说道,“就是他在上个月十六号晚上去了龙潭公园看冰雕展。”
“这件事为什么警方不知道呢?不应该吧...”
“因为警方来调查的时候,老张碰巧没来上班。”王副部长缩着脖子说道,看向黄粱的眼神中蕴藏着担忧和恐惧的情绪,“当时老张在住院呢。”
“住院?”
“对,事实上他现在还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呢。说是看完龙潭公园冰雕展回家的路上,不幸被一辆私家车追尾了。坐在副驾上的老张被撞断了大腿骨。”
“呃...又是副驾?”
“又?”
黄粱摆了摆手:“没什么。”
“我也是上个礼拜去医院看望老张的时候,听他无意中提起的。我发誓,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他上个月十六号去龙潭公园了。”
“这不是您的错。”黄粱柔声安慰道,“别太担心,我会把这一情况反馈给宋宁的,您把心放肚子里。”
“那就好,那就好。”王副部长从口袋中掏出一条冒着香气的手帕,擦了擦油量光秃的额头上渗出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