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只看到一具尸体啊...”
这句话与其说是黄粱对李光辉讲的,不如说是黄粱的自言自语。此时的他困惑到了极点,很难不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李光辉。
“为什么?”李光辉的困惑程度并不比黄粱低,他同样用戒备的眼神盯着黄粱看,“为什么你说我不应该只看到一具尸体?”
黄粱凝重的说道:“因为那条小巷中有两具尸体。”
“两具尸体?”李光辉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很难用某一个词语精准的描述出来,大致上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你TM怕不是个精神混乱的疯子?你在想屁吃!
“没错,就是两具尸体。”黄粱紧盯着李光辉的面部表情,试图从中捕捉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
“行吧。”黄粱耸耸肩,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平板电脑,解锁屏幕后打开了浏览器,他头也不抬的对李光辉问道:“距离四月十七号已经过去三个星期了,这期间你一直没有关注相关的新闻报道?”
“没有...”李光辉小声嘀咕道,脸上的愤怒一扫而空,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我、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回想起那具躺在血泊中的女人的尸体...害怕我可能会被怀疑是杀人凶手...害怕有人谴责我知情不报的懦弱行为...”
黄粱冷哼一声,说:“你原来知道这是一种懦弱的体现啊?”
“我当然清楚!”李光辉情绪激动的提高了音量,“但那个女人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便我当时报警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便没有我,总会有其他人发现那具尸体,他来报警的话——”
“如果人人都惧怕承担责任的话,这个世界就彻底没救了。好了,我不想和你争辩什么,你看这个。”黄粱面无表情的把手中的平板电脑递到李光辉前,用眼神示意他接过去。
一头雾水的李光辉犹豫了几秒钟,不情愿的接过了平板电脑,仿佛那不是随处可见的电子产品,而是一份逮捕令。嘟嘟囔囔的他把视线放在屏幕上,一边阅读着上面显示的文字,李光辉一边小声嘀咕着,他似乎有阅读时会小声念出文字的坏习惯。
“今年的四月十七日,对,已经过了零点了,当然是十七号。篁岭街?我还真不知道那条街叫做篁岭街,不过照片上的确是那条街道,白天看起来还算是热闹啊,竟然有这么多的人,不过应该都是在看热闹吧。嗯...女性尸体被发现在小巷中,对对,就是这个,我就说吧,肯定会有其他人发现尸体报警的,这种事其实是不是我来做根本毫无意义...”
黄粱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李光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
“嗯...是一名晚归的中学生发现的,然后报警通知了警方,可以啊,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后半夜两点多还不回家,应该不会是为了学习吧。幸好我没有孩子,不然不得把心操碎了?嗯...”李光辉抬头看向黄粱,“侦探先生——”
“我姓黄,单名一个梁字。你叫我黄粱就好。”
李光辉轻咳一声,说:“黄粱,这篇新闻报道的就是我偶然撞上的那具女人尸体的吧?”
“应该是。上面并没有尸体的照片,不过时间和地点都对的上,应该就是你知情不报的那具尸体。”
面对黄粱的指责,李光辉狼狈的别过视线,又开始念叨‘反正有别人做’的开脱责任的话。
厌烦的皱紧眉头,黄粱用生硬的语气说道:“你还没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吗?”
李光辉急切的争辩道:“我、我只不过是没有立刻报警,人又不是我杀的,严不严重和我有什么关——”
黄粱粗暴的打断李光辉无力的辩解,冲着吓得脸色惨白的中年男人吼道:“李光辉!你仔细看清楚,那片新闻报道中说的很清楚,是两具女性被害人的尸体,不是你口中的一具!”
“不、不可能!”
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李光辉再次阅读起方才被他匆匆扫过一遍的新闻,当看到‘小巷的垃圾桶旁发现两具女性尸体’这句话的时候,他楞住了。过了几秒钟,李光辉像是如梦初醒般的用力眨了眨一大一小的眼睛,但屏幕上显示的文字却没有任何变化,李光辉迟缓的大脑最终接受了这一始料未及的强力冲击。
“竟、竟然是两具、两具尸体?”他目瞪口呆的抬头望着黄粱,“这、这不可能啊。”
黄粱没有出声回答,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李光辉脸上无比错愕的表情。这人的确是不知道,他在心中暗自思忖,这幅震惊的状态是装不出来的,而且他也没必要伪装。
“所以我反复的问你,你究竟看到了几具尸体。”黄粱面无表情的说道,“时间的确是四月十七号?”
李光辉神情恍惚的点了下头,回答道:“没错。”
“确实是这条街道?”
“是的,我之前不知道这条街叫做篁岭街,但的确是它。”
“垃圾桶旁只有一具女人的尸体?”
“对对,我当时就看到一个躺在血泊中的女人,穿着一身黑的职业套裙,没错,一头黑色的长发,皮肤很白,至于她长什么样子...因为大半的脸都被头发遮挡住了,我当时太害怕也没敢仔细看,所以不知道那女人长什么模样...”
“你看到的八成那具尸体八成是陈玉茹。”
“陈玉茹?”李光辉茫然的望着黄粱,“你为什么会知道——”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平板电脑,“我没看新闻里有这个名字啊...”
黄粱语气平淡的说:“不是看新闻知道的,是我朋友告诉我的。”
“你朋友是...”这次换李光辉一脸凝重的表情的注视着黄粱,他的屁股挪到了椅子的最边上,一副随时打算撒腿逃跑的架势。
这些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黄粱的视线,他轻蔑的笑了笑,解释道:“我是开侦探事务所的,认识几个警察朋友很正常吧。”
李光辉迟疑着点了下头。
黄粱轻描淡写的说:“碰巧我认识的一位警察朋友正参与这起案件的调查。我是从他嘴里得知那些新闻上没透露的信息。”
“你朋友是调查这件事的警察?”李光辉难以置信的瞪着黄粱说道,“这...这听上去也太扯淡了吧...”
“这句话我还想说呢。”黄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小了,你不觉得吗?”
李光辉又仔细打量了黄粱几眼,勉强接受了黄粱的说法。他低下头眼神放空的盯着脚上的拖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你的目的是什么?”
“啊?”面对黄粱略显突兀的问话,李光辉茫然的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黄粱把问题重复了一边,接着说道:“我无法理解你的行为。在尸体被发现的三周后,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与你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告诉我这个陌生人?如果你觉得受到困扰的话,要么去报警,要么去找心理医生,你来找我这位不出名的私家侦探做什么?”
李光辉嘟囔道:“因为我之前照的私家侦探不愿意接受我的委托啊。”
黄粱挑起一侧眉毛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我之前去找了几家名气大、看起来比你这里正规得多的调查机构,”——黄粱强忍住把李光辉轰出去的冲动——“但是他们听完我的事情后,要求的费用我负担不起,所以我就想着或许应该找其他的...就是规模小一点的...”
黄粱帮吞吞吐吐的李光辉把心里话说出来:“找不那么正规的地方碰碰运气。所以你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对。”李光辉眼巴巴的望着黄粱,“其实今天我是送领导去机场,回工厂的路上偶然看到了你这间事务所的招牌,所以就想着来碰碰运气...”
“你不是车间主任吗?怎么连碎催的活儿都干?”
面对黄粱的调侃,李光辉尴尬的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嘴里嘀咕着“能者多劳”这种自欺欺人的话。
“过来碰碰运气吗?行吧。”黄粱勉强接受了李光辉的说辞,看向他的目光仍旧锐利的像是一把刀子,仿佛要割开李光辉的皮囊,直达他真实的内心。“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向调查机构寻求帮助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李光辉缩着头、向上翻着眼皮望着黄粱,他小声说道:“我、我想要请您找出杀死那名套裙女人的真凶。您说她叫什么来着?”
“陈玉茹。”
“对,我想委托你找出杀死陈玉茹的凶手。”
黄粱皱眉问道:“为什么?”
“啊?”
“我问你为什么想要找出这名杀人凶手。你认识陈玉茹?”
“不认识啊。”李光辉表情茫然的摇摇头,“这个名字我还是今天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