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晚上王建仁揽着李光辉的肩膀走出解忧事务所,整整三天的时间,黄粱在无所事事中度过,坦然的浪费着一去不复返的几十个小时。
如果说黄粱有什么称得上‘理想’二字的不切实际的念头的话,‘世界和平’和‘全人类幸福’只在他很小的时候在脑子中短暂的出现过,黄粱总是说‘放平躺好,没什么不好’,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如果硬要说黄粱现在还经常会做的‘白日梦’,那就是成为一名不需要离开家门的‘意识流侦探’,或许用‘神棍流侦探’来形容更为贴切。
就像是那些小说中描写的拥有洞察人心的超能力一般的侦探们,悠闲的坐在躺椅上,一边听着他人或真或假的言语,一边喝着红酒抽着雪茄,只需要动动脑子,在完全不需要挪动屁股的前提下,一件看似复杂到不可思议的诡谲案件就解决了!
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让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邪恶反派顷刻间放弃抵抗,乖乖折服,这些比在地狱中肆虐千年的魔鬼还要狡猾的敌人完全不在乎侦探能不能拿出证据来,似乎决定胜败的唯一条件是侦探是否能把邪恶计划完整的讲述出来。
真TM有病...每当看到这里,黄粱就会厌烦的说出这句话。大哥,计划就是你们想出来的,也是你们实际执行的,仅仅是因为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从他人之口说出来就彻底崩溃了?就TM这心理素质,你们是怎么做到杀人如砍瓜切菜的啊?别说杀人了,屠夫这份职业一般人都干不了!
嘴上虽然对这种‘意识流侦探’一百万句吐槽,但实际上,黄粱还是很向往成为这种‘家里蹲侦探’,毕竟谁不想躺着就把钱给赚了呢?
过去的这三天时间里,黄粱就稍微过了一把‘意识流侦探’的瘾,足不出户,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他人之口,他完全不需要为了打探情报而东奔西走,去和那些不想扯上任何关系的人闲聊,还要时刻维持虚情假意的微笑。
跑腿的事情都是王建仁在办。
虽然张芷晴和黄粱总是联起手来把王建仁贬低的一无是处,但王建仁身上还是有可取之处,他这人一根筋儿,认定了的事情八头牛都拽不回来。人是好吃懒做了点,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告和建议,这就相当难能可贵了。
一个人蠢不致命,这颗蓝色的星球上还是愤怒的蠢人占绝大多数。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狗之间的还大,这的确是事实,不过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而言,自己与他人的差距其实可以忽略不计,大家都是浑浑噩噩混日子的普通人,说直白点,都是群好吃懒做的蠢货罢了。
蠢不致命,自作聪明很致命。王建仁蠢吗?在黄粱看来至少是中等偏下水准,但他比大部分人要强的是,只要是有道理的话,王建仁就能听得进去。在对待李光辉的事情上,王建仁就很听劝,他没有一上来就火力全开,把李光辉当成是嫌疑人一般大张旗鼓的去调查,而是听从建议,在不影响李光辉正常生活的前提下开展调查。
要是依着王建仁的性子胡来,他恨不得直接把李光辉从解忧事务所直接丢进监狱里!
从王建仁陆续调查到的情况不难看出,杀害陈玉茹和王霞的凶手是李光辉的概率极低。这个经历着中年危机的男人似乎只是一名偶然卷入这起凶杀案中的看客,茫然失措的承受着突如其来的恐慌。
就像是专案组无法更进一步发现两名被害人之间的关联,李光辉和陈玉茹、王霞之间也完全没有交集。除了他们三人都住在‘四百’这片区域内,再无其他共同点,他们连邻居都称不上,住在三个彼此并不相邻的小区里。
交叉对比了这三人的关系网后认识一无所获。就像是永远不会相交的三条平行线一般,李光辉、陈玉茹和王霞这三人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他们生活工作的小圈子彼此独立,没有任何交集。
他们三人就像是三座孤伶伶的小岛上的三朵彼岸花一般。
没有任何交集,没有任何仇恨,会引发出毫无来由的杀戮吗?当然有,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一小撮人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但即便是王建仁也不得不承认,李光辉这个窝窝囊囊一辈子的中年胖子的确不像是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疯子。
正相反,李光辉称得上是谨小慎微的好市民。每天家、医院、单位三点一线,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不是在工作中,就是在照顾患病的妻子,称得上是好丈夫了。而且几乎所有王建仁问过话的人都提到了李光辉担心的懦弱性格,虽然话都不尽相同,但大致意思是共同的。
懦弱是李光辉身上最突出的标签。
这样的男人真的能做出一晚上连杀两人的行径吗?很值得怀疑。
就这样东奔西跑的忙活了整整三天后,王建仁差不多死心了。
“反正我是没法子了。”王建仁对黄粱抱怨道。这几天晚上下班后他必会来解忧事务所坐一会。
黄粱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籍,敷衍的“嗯”了一声。
“剩下的就交给那些小年轻折腾吧,哥哥我是上了年纪了,走访排查的事情就用来磨炼年轻人好了。”王建仁情绪低落的靠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头上的灯管,“希望杀人凶手不是李光辉那个老小子吧。”
张芷晴好奇的问:“你同情他?”
“我同情他干嘛啊?”王建仁摇摇头,“只不过一旦凶手真的是他的话,照目前这个情势看,这案子就彻底歇菜了,我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他突然想开了自首。”
“那你真是想瞎了心了。”
王建仁嘀咕道:“谁说不是呢。所以只能希望李光辉不是杀人凶手了。而且还得是他真的和杀人凶手打过照面。不然调查他纯属在浪费时间!”
张芷晴问:“如果最后证明李光辉起不到任何作用呢?”
“我跟他没完!”王建仁没好气的说,“他就等着三天两头给家里窗户换玻璃吧!”
黄粱语气平淡的说:“李光辉家住四楼,你想要砸他家玻璃可不容易。”
“哥哥我自备梯子!”
“你开心就好。”黄粱悠闲的翻了一页书。
“梁子,你明天有空么?”
“你问这干嘛?”黄粱微微抬起头,视线越过书的上沿射向王建仁。
王建仁用讨好的语气说道:“你要是闲着的话——”
“没空,我忙着呢。”
“诶,你手里不是没工作吗?”
“你怎么能确定我手里没工作?”
“有吗?”
黄粱摇摇头,“没有。”
“那不就得了!”
“我打算明天领豆眼去宠物店洗澡修毛。没工夫陪你玩。”
“我看你家豆眼干净着呢,毛也不长。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可不能咔咔的往宠物店送啊。要不这样吧,我来给你家豆眼洗澡修毛!”
“你?”黄粱轻蔑的瞥了王建仁一眼,“你先把自己头上的杂毛修一修吧。”
王建仁难得老脸一红,“我、我这不是忙的没功夫打理自己吗。看来不给你露两手看家的本事是不行了。”
“你会看家?这么说你才是狗喽?”
“我不是这意思,比喻啊!哥哥我修毛的手艺可不是吹啊,家传的!”
“家传的?”张芷晴狐疑的望着一脸得意的王建仁,“我记得臭大叔的爸爸妈妈没人是理发行业的吧。”
“不是我爸妈,是我小姨。她年轻的时候干过理发店的,虽然干了半年就关门了...不过我小时候的头发都是我小姨给我剪的,四舍五入,我怎么也得算是半个理发师吧?丫头,你去给我找把剪子过来,我这就给你们小露一手!”
“甭想。”张芷晴翻了个白眼,伸手拍了黄粱大腿一下,“赶紧答应他,别让他再胡闹了。要不臭大叔真要祸害咱家狗了。”
“他祸害我你就不心疼了?”黄粱无奈的放下书,厌烦的瞪着王建仁问道:“你明天打算干嘛去?”
“你肯定感兴趣。”王建仁兴致勃勃的说,“哥哥我打算啊,先令你转悠一圈,看看两名被害人遇害时身上的随身物品,看看你能不能发现啥——”
“不能,甭想了,我又不是超人,做不到透视和射激光。”
“别急啊,接下来我打算带你去那条小巷实地看看。”
黄粱冷冰冰的说:“真是令人期待啊。”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那咱们就顺路去两名被害人居住的房子转转。全程哥哥给你当向导,吃喝全免、车接车送,如何?”王建仁跃跃欲试的望着黄粱。
黄粱看向张芷晴,“要不还是让豆眼牺牲一下吧。”
“甭想!没门。”
“......大王,就明天一天。”
“没问题啊!那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