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确是被你们冤枉的。”宋明像是终于醒过味儿来,抬头看向黄粱和华莹莹的茫然目光中多了几分真实感,他用沙哑的声音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你们都是在鬼扯,我和王涛的死——”
“好了好了,这些陈词滥调就免了吧。”黄粱厌烦的摆摆手,“你们这些犯罪分子狡辩的话简直像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宋明惊诧的稍微瞪圆了眼睛,“什么——”
“听我把话说完。如果到时候你还有心情狡辩的话,我欢迎你能说出一些有分量的话。我刚才说到哪儿了?”黄粱尴尬的看向身旁的华莹莹。
“放过陈静。”
“对,放过陈静。”黄粱连连点头,轻咳一声后,他继续用严肃的表情注视着宋明,故作沉沉的说道:“陈静活着远比她死了对你有价值得多。你了解陈静的性格,知道毁容将会对她造成巨大的打击,这远比杀死她更能让她感受到痛苦的折磨。在混淆陈静上,你利用了同样的手法,即用你带来的被动过手脚的时钟让她对时间产生误判。
“陈静回忆你进入房间行凶时把她和王涛的手机通通踩碎。这一举动可以理解为你担心他们利用手机向外界求助,但不仅是这样。案发现场是你家中的卧室,只有两名被害人的手机你无法控制,所以只要将两人的手机踩碎,陈静就只能被迫的看你带来的那座被动了手脚的时钟确认时间。
“人在承受肉体上的极端痛苦时,会导致精神上的崩溃,为了分散注意力,陈静需要某样事物,而你带来的钟表就可以承担这份责任。在被你折磨的过程中,她一直紧紧盯着那座钟看。你需要王涛清楚的记着你是在几点几分离开的,陈静也一如你预期中的那样,牢牢的记住了戴着猪头面具的你是在下午四点五十五分走出的卧室。”
像是这一时间点触动了宋明迟缓的神经,他目光呆滞的说道:“在四点五十分,我和徐长宏老人在公园偶遇,我不可能人同时处在两个地方...”
“你当然不可能。你又不是超能力者,你不是吧?”黄粱嘲讽的笑了笑,“我刚刚说了,你用了同样的手法来混淆潘伟和陈静,也就是说,陈静认为你是在钟表上显示的四点五十五分离开的房间,但由于钟表指针转动的要快,实际上你离开房间的时间是在四点三十五分左右。
“事实是陈静并不是如她被误导的那样,遭受了近一个小时的残忍虐待,而是三十分钟左右,虽然这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区别。这十五分钟的空档,刚刚好足够你砸碎客厅内陈列的十三座钟表后,再赶到家附近的那处公园寻找合适的目击证人。”
脸色暗黄、冷汗直流的宋明闭着眼睛,像是生命垂危的将死之人一般虚弱的呢喃着,不同的重复着‘我没有’、‘我不是’之类的像是遗言的无力反驳。
“至于你为什么要专门消耗宝贵的时间去砸碎客厅内陈列的十三座机械钟表,原因除了增加你这位倒霉男主人身上的无辜性之外,我想更重要的是你不得不这样做。如果你不去管这些时钟的话,五点的整点报时会比陈静预料中的晚到来将近二十分钟,可能会导致她看穿你的手法。
“在陈静看来你是在四点五十五分离开卧室的,在那之后的几分钟客厅内的钟表就应该进行报时,但这种情况要在二十分钟后才会发生。你没有时间一一调整时钟,你又不可能提前对客厅内的时钟动手脚,以免陈静发现异常。因此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一条,把所有的时钟砸碎,让它们永远无法在下午五点时进行整点报时。
“忍痛将收藏的钟表尽数砸碎后,你抱着那座被跳过转速的钟表离开家,火速赶到公园,徐长宏老人成为了你选中的目击证人,他可以为你作证在四点五十分你人在公园里,也就是陈静认为的凶手离开案发现场的五分钟前。如此一来,你处心积虑伪造的不在场证明终于完成了。
“被害人之一的陈静作证说凶手是在四点整闯入卧室,是在四点五十五分离开。而潘伟和徐长宏的证词足可以证明你这位真正的凶手的无辜!在凶手闯进那间卧室时,潘伟证明你人刚刚离开钟表铺,根本无法即时赶到案发现场。而当你在公园向徐长宏老人询问时间的时候,凶手还没有离开那间卧室,如此一来,你又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宋明呆愣愣的望着黄粱,过了几秒钟,他才如梦初醒般的开口说道:“因、因为我不是凶手。”
“还不是呢?”黄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头看向华莹莹,“说明的工作我完成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华莹莹点点头,注视着宋明浑浊的双眼说:“你的不在场证明已经站不住脚——”
“等等,你凭什么说站不住脚?”宋明用呆板的语调一字一顿的说道,他此刻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一比一真人大小的人偶,疲惫的面容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你有任何证据吗?”
“证据,你想要什么证据?”华莹莹一侧嘴角微微上扬,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目光注直视着宋明。
被盯着看的宋明心虚的低下头,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指嘟囔道:“能、能证明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我叫黄粱,谢谢。”
“——口中的疯言疯语的证据,你们手中没有!”宋明的语气毫无征兆的变得异常凶狠起来,他抬头看向黄粱和华莹莹的眼神也不再呆板迷茫,而是充斥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疯狂意味。
对于宋明激荡的情绪变化,黄粱完全能够理解。宋明从一开始听到黄粱讲述自己精心设计的杀人计划时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到之后的绝望和几近崩溃,再到此刻的殊死一搏,宋明的心态就像是坐过山车一般,从一个极端冲向另一个极端,只要能够彻底粉碎他这最后的意思侥幸,宋明布满裂痕的心理防线就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看你的了。黄粱默默的把视线投向华莹莹,看着面无表情的美女检察官的秀丽侧颜,黄粱略有些急躁的心情渐渐镇定下来,虽然还不知道她手中掌握着何种底牌,但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但是华莹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让黄粱大跌眼镜,只见她用冷淡的语气对宋明直白的说道:“没错,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口中的一切都只是没有证据支撑的设想。”
“喂...喂?!”黄粱瞪着眼睛冲华莹莹吼道,“你、你在说什么呢?华莹莹,你这是在——”
“陈述事实而已。”华莹莹看都不看情绪激动的黄粱一眼,视线始终放在宋明的身上,和黄粱相比,宋明眼神中的惊讶之情只多不少。
“你是在说——”
华莹莹冷冰冰的说道:“你想的没错,潘伟并没有把被你摔坏的时钟的残骸收集起来,而是应你的要求直接丢掉了。即便能找到那堆零件的下落,也很难证明什么。已经摔得粉碎的零件又不能说话,又能向我们展示什么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华莹莹,你也没必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吧?”黄粱在愤怒的同时也感受到无比的挫败,桌对面的宋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精神,这让他无奈的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番长篇大套算是彻底白费劲了。
“这就是事实,没必要遮遮掩着。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宋明,如果你没有因为惊慌失措偷偷潜入潘伟家的话,你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忍受我和黄粱的废话。”华莹莹转头看向翻着白眼的黄粱,对他说道:“没错,就是废话。你不觉得向罪犯详细的讲述他们自己设计并实施的杀人计划的这一举动十分可笑吗?”
黄粱的自尊心被深深的刺痛了,他铁青着脸说道:“并不。这一举动是我从事的这份职业中为数不多令我感到愉快的部分,和收到委托费大致相当。”
华莹莹轻蔑的一笑,把视线转回到不知所措的宋明身上,说:“正是因为你沉不住气,始终在做画蛇添足的愚蠢行径,所以你才会落得今天的地步。将你坐实杀人罪责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他,”她手向耷拉着嘴角和眼角的黄粱一挥,“更不是其他什么人,而是你自己。”
“我...我自己?”宋明抬起颤巍巍的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他那张困惑到了极点的脸上清清楚楚印着四个大字:莫名其妙。
华莹莹近乎愉快的说道:“对,就是你本人。你处心积虑的找到了三名证人,通过他们所做的证词将身上的嫌疑洗净,你本已经做到了。但可笑的是,你又亲手把这一切都推开。我真是要感谢你啊,宋明,如果不是你的愚蠢,我这次几乎不可能让你获得有罪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