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默默的点了点头。
“很好。留神你手中的小东西。”男人等黄粱紧贴墙壁站好后,从吧台内翻了出来,“虽然我不觉得那东西是真的。你也可以怀疑我身上的是不是真家伙。要不你冲着我开一枪?我有些好奇。”
“......你真是个疯子。”黄粱硬生生挤出这句话来。
“这句话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黄粱和这名素未谋面的黑衣男人在这间飞舞着灰尘的昏暗门市房内,像是在跳舞一样,步调一致的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移动着。这一幕在黄粱自己看来都有些滑稽。
当黄粱站在门市房的角落中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转过去,面对墙壁。”
“......”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
“......”
偷偷瞥了眼一动不动、上身仍扎在水池中的那名男性人质——从他所站在角度能够分辨出这人的性别——然后默默的转过身,面对墙角站定。
黄粱没有听到那个黑衣男人的脚步声,仿佛他是一个幽灵,是漂浮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一样。在听到吱呀一声开门声后,黄粱又耐心的等待了几秒钟,随后才飞快的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向。
双开门的一扇敞开着,那名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来不及多想,黄粱立刻冲向吧台,翻身跳了进去,一把将那名男性人质从金属洗漱台中拽了起来。在接触这人皮肤的一刹那,黄粱心知完了。
指尖传来的是尸体的触感。
————,————
警方最终没能找到那名黑衣男人的下落。至于黄粱的那辆爱车,被发现在一处不起眼的巷子中,除了多了几处刮痕,倒是没什么大碍。
“————这人是故意的。”宋宁面无表情的说,“他把黄粱的车开到那处小巷后,利用事先准备好的交通工具堂而皇之的从我们的包围圈中逃走了。我怀疑他完成了变装。”
“这孙子脑筋转的够快的啊...”王建仁躺在转椅上,一边抽烟、一边盯着会议室的天花板看,“他是算准了黄粱告诉警方车辆被人开走的情况,一定会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那辆辨识度极高的甲壳虫上。干...这孙子脑子可以。”
黄粱坐在远离众人的一把椅子上,低头不语。
辛雨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来,她把一份死者的身份信息摔在了会议桌上,用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说:“那男人名叫黄秋海,36岁。是一名出租车司机。猜一猜他是谁的邻居。”
宋宁吊起眉毛:“薛梦娇还是许晓天?”
“许晓天。”辛雨回答道,“我第一时间让许晓天辨认了这名死者的照片,他果然一眼就认出来了。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黄秋海是许晓天之前租住的那间出租房的邻居,更准确的说法是室友,他们住在同一间房子的不同房间中,共用客厅、卫生间和厨房。”
“让我猜一猜。”王建仁故作神秘的竖起手指,装模作样的说道,“这人十有八九打过许晓天。”
辛雨翻了个白眼:“真是精彩的推理,让我们给王大警官鼓鼓掌。”
“谢谢,谢谢,基操勿六。”
“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嘛!!”
面对辛雨的呵斥,王建仁脸上的笑容定格住,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领导,我只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宋宁说:“许晓天这人肯定有问题,不然不可能这么多人都打过他...”
“都给我闭嘴。”辛雨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看向默不作声的黄粱,在开口说话前,她做了个深呼吸。“黄粱,这不是你的错。”
黄粱没吭声。
“黄秋海不是今天晚上遇害的,根据法医的初步判断——我也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人死了至少超过一天了,没能救下他不是你的错,你不可能挽救一个死人的命——”
“但是我亲手放走了凶手。”黄粱抬起头看向辛雨,阴郁的双眼布满了道道血丝。
“那人身上缠了炸弹。”
包括黄粱在内,会议室中的几人齐刷刷的转头看向说话的宋宁。宋宁恼怒的反瞪着他们,说:“都看我干什么?”
“没想到你小子还会说人话啊。”王建仁惊讶不已的上下打量着他,“说实话,你小子没落井下石我就狗吃惊的了...”
宋宁冷哼一声:“我只是就事论事。”
“总之宋宁说的对。”辛雨慢悠悠的说,似乎仍惊讶于宋宁竟然为黄粱说话这件事里,“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你别无选择,黄粱。”
“我有选择的。”黄粱低头看向地板上的一块污渍,喃喃低语,“他八成是在唬我,他身上的雷管可能只是装装样子。”
“也可能是真的。”辛雨用不容置于的语气说,“我们没时间自哀自怨,第四名受害人已经出现了,我们必须阻止出现更多的被害人!黄粱,我命令你尽快振作起来。”
“我已经不是你的部下了,辛姐,抱歉,我现在只想回家睡一觉。”黄粱低着头,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门口走去。
“诶!梁子,你——”
辛雨用眼神制止了站起身的王建仁。王建仁只要眼睁睁的注视着黄粱走出会议室。
“领导,你倒是让我去把梁子拽回来啊。”
“黄粱在你们眼中是个窝囊废吗?”
“当然不是。”王建仁连连摇头。
宋宁也默默的摇了下头。
“他不需要任何安慰的话语,我刚才也只是在废话而已。”辛雨自嘲道,“他需要一点时间去舔舐伤口,去品尝失败的苦涩,这对他有好处。你们俩谁和我打个赌,明天一大早,黄粱就会满血回归。”
“呃...我赌一顿早餐,领导,我押在你这一边。”
宋宁昂首阔步的离开会议室:“无聊,我去忙工作了。”
————,————
开着伤痕累累的甲壳虫回到解忧事务所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让黄粱略感意外的窗内还亮着灯光。轻手轻脚的解开门锁走进客厅,黄粱立刻看到了躺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薛梦娇,熟睡中的张芷晴和她把这张长沙发占得满满腾腾的。
薛梦娇把期待的目光投向黄粱。看清黄粱脸上的表情后,她立刻意识到计划没有成功。“凶手今晚也没出现吗?”
黄粱摇了摇头。
“他出现了?”薛梦娇不由得屏住呼吸。
“嗯,但是我让他给逃了。”
“这样啊...”薛梦娇难掩失望之情,但她还是挤出一丝微笑,小心翼翼的安慰道,“没事的,只要人没事——”
“第四名被害人出现了。”
薛梦娇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那人昨天就被杀了。凶手带着尸体去抛尸模仿书内的情节布置现场,碰巧被我碰上了。”黄粱自嘲的笑了笑,“而我竟然眼睁睁的目送他离开。”
“黄先生...”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黄粱摆了摆手,几步走到沙发前,把熟睡中的张芷晴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向她的卧室走去,“今天我睡沙发吧,你去我的卧室睡。”
“可是...”
“去吧,我想要看会书冷静冷静。”
“好。”
一阵忙活后,独自待在安静的客厅内,黄粱总算松了口气。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他的神经无法承受。
该死...仰趟在沙发上,黄粱直勾勾的注视着头上的天花板。凶手的身影在他眼前不停浮现,搅扰得他一刻不得安宁。
那是一双罪犯的眼睛。而且不是普通的罪犯。那双冷漠的眼神中没有狂热,没有惊慌,甚至没有欲望,有的只是冷酷。他并不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多么的兴奋,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类似于并不喜欢但却不得不做的工作。
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他是一名狡猾的、经验丰富的罪犯,他不会犯那些不必要的错误,不会留下明显的破绽让警方追踪到他。
而且这个人的年纪不小了。
虽然除了眼睛外,黄粱没能看到这人其他的身体部位,但是着双眼睛已经透露出足够多的信息。
黄粱相信可以从一个人的眼睛判断一个人的年纪。看得多的眼睛与看得少的眼睛之间的区别超乎想象的大。那是一双看尽人间百态的眼睛,甚至在面对突然出现的黄粱的时候,眼神中的惊讶也只是一闪而过。
一个上了年纪的经验丰富的罪犯...
黄粱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翻找到通讯录中辛雨的名片,给她拨去了电话。辛雨几乎是立刻就接起了电话。
“黄粱,你这恢复得速度也太快了吧,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什么啊?”黄粱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对通讯另一端的辛雨说了自己刚刚想到的想法。
“嗯...成,我这就让手底下的人去调查,出结果得需要几天的时间。”
“那就有劳你烦心了。”
“说啥呢,假模假式的...时间不早了,你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我和大王他们看来的是干通宵了。”
“嗯,辛姐,你们也注意安全。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