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车回到酒店之前,黄粱先去了一趟诊所。那名坐诊的疲惫不堪的医生并没有询问黄粱脑后伤口是如何造成的。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让黄粱有些无奈。
交了几百块的医药费后,后脑勺绑着绷带的黄粱带着几瓶止痛药离开了这间逼仄的诊所。回到酒店后,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打电话报警,而是先给张芷晴打了通电话。
“喂,黄粱,怎么样?和委托人接上头了吗?”
“接头?你以为我在演谍报剧啊?”黄粱苦笑一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讲述了一番。当听闻黄粱说自己遭遇袭击的时候,张芷晴立刻就坐不住了,黄粱好说歹说才没有让她买最近一班的火车赶赴辽河市。
“你就别过来添乱了。”黄粱揉着鼻梁说道,“你过来的话我还得照顾你。”
“行吧...那你还是快点回来吧。既然委托人已经死了,你在那里呆着也没什么意义。报完警就赶紧坐最近一班火车回来。”
黄粱沉吟片刻。“我现在不能走。”
“可是你已经都遭到了袭击啊!说不定他们的行为会更出格——”
“如果害怕惹上麻烦的话,我就不当私人侦探了。这个职业的性质就是找麻烦。”黄粱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简而言之,芷晴,你不用担心我,对方如果想干掉我的话,他们早就做了。可能给我来一下子只是为了警告我吧,让我离这摊子事远点儿。”
“那你就应该离远点儿啊。”
“我不想和你争论。你帮我调查一下鲁智深的身份背景。我需要他的详细资料。你最好是把他家人的联系方式也一并查出来。”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张芷晴略显哀怨的声音:“行,我知道了,你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真的是...我不在身边你就出事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黄粱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他小心翼翼的侧躺在松软的床垫上。后脑勺虽然已经上好了药,缝合了伤口,但是依旧一跳一跳的抽动着。仿佛有人在他的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敲鼓,在他的痛觉神经上起舞。
黄粱吃下两片止痛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沉沉的睡了过去。又不知道多了久,刺耳的手机铃声将他吵醒。
他挣扎着从床垫上爬起来,伸手拿起手机,看是张芷晴的来电,黄粱立刻按下接听键:“喂,是我。”
“我查到了鲁智深妻子的联系方式。还有他的家庭住址。”
“很好,短信发给我。”黄粱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夜色已经降临。浓郁的黑暗笼罩在这座小城之上。窗外黑漆漆的楼宇中的一扇扇窗户零星亮起几块补丁般的光块。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这座城市却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艰难的把外衣穿上,黄粱踉跄着走出房间,搭乘电梯来到酒店大堂的一楼。走出酒店门口,他挥手拦下一辆等客人的出租车。上车,将地址告知司机后,黄粱倚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之间,司机把车停在了一间独门独院的两层西式建筑的院门前。
“到地儿了。”
他略显沙哑的话语声把黄粱从半睡半醒间唤回现实。看了一眼计价器上的车费,黄粱掏出一张五十的纸币递给司机。接过找回的零钱,推开车门,黄粱下了出租车,站在这栋黑漆漆、似乎没有人居住的房子前。他没有犹豫,抬手按响了门铃。
过了片刻,对话机的屏幕上两起灯光,显现出一张略显憔悴的女人的脸。“你是谁啊?”扬声器传出声音。
“您是鲁智深的太太王志丽吧。”
女人点点头。“你是什么人。”
黄粱拿出自己的名片,在摄像头前举着。“我叫黄粱,是一名私家侦探,从京阳市过来——”
“京阳市?一千多公里啊...”
“没错。我来到这儿是因为你的丈夫鲁智深先生给我发了一封求助的邮件,并给我转了5万块的定金。我按照约定来到这座城市。却没有在信中约定的地点见到鲁智深先生。”
黄粱说这段话的时候挪开了视线。他不想欺骗这名憔悴不安的女人。但他很清楚,现在告知她鲁智深很可能遇害身亡的消息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他需要从这个女人的口中了解到必要的信息。
听了黄粱的话,女人的表情十分困惑。她仍是有些犹疑,但还是解开了门锁。推开门,黄粱走进院落中。沿着一条由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他走到了房子的门前。装饰华丽的实木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缝。
拉开门走进玄关,黄粱看到了站在鞋柜旁的王志丽。她默默的递给黄粱一双拖鞋。换上鞋后,跟在女主人的身后,黄粱走进一楼的客厅。
坐在沙发上,黄粱注视着在开放式厨房中倒茶的王志丽女士。王志丽应该在40岁左右,可能是未施粉黛的缘故,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略显苍老。卷曲的黑色长发杂乱的披散着,徒增一份歇斯底里的气质。她穿着一件淡米色的长裤。上身是一件纯白色的T恤,一身居家的打扮。
端着托盘,王志丽走到沙发前,将茶托放在茶几上。黄粱道谢后端起精致古朴的茶杯喝了一口。
“能让我看看我丈夫发给您的那封邮件吗?”说话的同时,坐立不安的王志丽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两只手用力的纠缠在一起,暴露了她此刻的心境。
“当然可以。”黄粱掏出手机找到那封邮件,把手机递给了女主人。
王志丽接过手机,仔细的看着屏幕。过了好半晌,她才把手机放在黄粱面前的茶几上。“的确是我丈夫的邮箱地址。”
“您需要看一下转账信息吗?”
“不需要了。”王志丽摆了摆手,“邮件中没有说明他找你究竟是因为什么?”
“没错。”黄粱点点头,“我原本应该是在今天下午两点,在约定的地方和鲁智深先生见面商讨委托的详细内容,但是我等了许久,他最终没有现身。所以我才想到来打扰您...不过看样子,您也不太清楚鲁智深先生究竟找我事有何事情。”
王志丽摇了摇头:“他没跟我说过这件事。我最近和他说话的机会都少。他太忙了。忙得焦头烂额。”
“是因为鲁智深先生的公司在破产清算吗?”
听闻黄粱的话,王志丽显得有些惊讶:“这些你是从何而知的?”
“鲁智深先生可不是一文不名的普通人啊。他经营着一间在这座城市中数一数二的企业。”
“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王志丽神色黯然的说,“曾经我丈夫是这座小城中最成功的企业家。他年轻有为,白手起家,从一间小小的纺织品作坊,一步一步的发展成为如今拥有上万名远东的产业园区。这其中他吃过许多苦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事业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重要到家庭也完全无法与之匹敌。”她出神的回忆着,“因为不想被生儿养女分散精力,我和他至今都没有要孩子。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当初就不应该听他的,把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打掉——”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沉浸在痛苦记忆中的王志丽抬手遮住了嘴,“抱歉,竟说一些与您毫不相干的事情。你是要和我丈夫见一面好好谈一谈吧。”
黄粱没有吭声。
“很抱歉,我现在联系不到他,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打不通他的电话了。你能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只要我能联系到我丈夫,我会让他第一时间给你打去电话。”
黄粱双手奉上一张名片,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最近鲁智深先生过的应该算是水深火热吧?”
王志丽点点头:“是啊,已经到了财产清算的阶段。自从他在商场上败下阵来,成群的债主蜂拥而来。”
“墙倒众人推。”
“是啊...那些人曾经都得到过我丈夫的恩惠。而此刻一个个露出的那副嘴脸真令人厌恶。”
“您的日子也一定很不好过吧。”
王志丽凄惨的笑了笑。“他们找不到我丈夫的下落就会来找我——”
说话的当口,门铃突然响了。
王志丽惊慌地抬头看向窗外。她匆忙地站起身向玄关走去。黄粱独自坐在客厅中等了几分钟,隐约中听到有男人的叫喊声。犹豫了一下,他站起身向玄关走去。
王志丽在与四名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对峙。对方似乎想要闯进来。显得身形无比瘦小的王志丽张开双臂挡在几人的面前。双方争执不下。
“哟呵,还说没钱?你这不都有钱养小白脸吗?赶紧把欠我们老大的钱还了!否则的话,我们就拿你这个小白脸好好出出气!”
为首的一名肥头大耳的男人把手中的棒球棍指向站在王志丽身后的黄粱。王志丽惊恐地转过身,伸手把黄粱向客厅内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