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问,即便是学业最为繁重的高中时期,黄粱也从来没有在学校的建筑中逗留至深更半夜。虽然学校有规定,也不允许这样做。通常而言,大半夜能驱使黄粱离开暖和被窝的只有去厕所方便的急迫感。
现在又多了一个理由:张芷晴的呼唤。
坐在一把并不舒适的转椅上,黄粱无奈的注视着张芷晴在实验室设备间忙碌的身影,颇为无奈的问道:“你就只能提前一天想到忘做的重要事情吗?”
“我忘了。”
“没了?这就是你的全部解释?在室外温度零下二十七度的情况下,大半夜的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就只用了三个字就把我打发了?”
“怎么?你不满意?”
“天啊,我简直满意到痛哭流涕了。”黄粱无奈的翻着白眼,“话说真的没问题吗?大半夜的要是被巡逻的人发现有人逗留在实验室中,学校警卫室的人可就有的忙了。”
“放心好了,这栋楼的保安我都认识。”张芷晴头也不回的说道,“而且这栋楼和隔壁那栋楼不一样,晚上是不关闭的。”
“好吧...”黄粱转头看向窗外的那栋黑漆漆的大楼,的确,没有一扇窗户是亮着着,就像是一头黑漆漆的庞然巨兽一般,安静的熟睡着,“这两栋相邻的建筑是一模一样的吧。”
“至少从外面看是一模一样的,毕竟外号就叫‘双子塔’嘛。对面那栋叫做明德楼,这一栋叫做志远楼。”张芷晴一心二用,一边忙活着导师给她下达的明天就需要提交结果的实验任务,一边还有心情给黄粱介绍自己学校的情况,“内部结构就不完全相同了。那栋楼主要是教学楼,老师们的办公室也都在那栋楼里。咱们身处的这栋楼是实验楼,实验室和重要器材都放在这边。”
“按理说,咱们这栋楼的安保措施不是应该更严格吗?”黄粱问,“但是咱们很轻易的就进来了。”
“那是因为本小姐早就把这栋楼的安保情况摸得门清了。”张芷晴不无得意的自夸道,“你以为我平时都在忙些什么?”
“我以为你平时都在忙于学业。”黄粱没好气的说,“而不是去摸清实验楼的安保情况。”
“这就是职业病吧。”张芷晴说,“毕竟我也是一名私家侦探。”
“你忘记了后面还有‘助理’二字。”黄粱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确定天亮之前能得出实验数据吗?要是赶不及的话就和你那位导师商量一下吧,让他通融通融。”
“还是算了吧。”张芷晴嘀咕道,“事不过三,我也就让他通融两次了,本来说好过年之前就弄好的...”
“什么?过年之前?”黄粱不由得瞪大眼睛喊道,“现在十五都过了啊!”
“对呗,为了不彻底惹恼我这位脾气本就不怎么好的导师,就算今天累死在这里,我也得把实验数据搞到手!”张芷晴激动的挥舞着手臂。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黄粱都被气乐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非得等到只剩几个小时的时候才能想起来吗?无语了。”
“好了好了,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听你抱怨的!”张芷晴猛地停下手中的工作,转过身面对黄粱,双手掐在腰间,气冲冲的瞪着他,“要不是我一个人害怕,我用得着你?”
“你还真是理直气壮。”黄粱翻着白眼说道,“都是我的错,行了把?我应该每天都提醒你距离提交期限没多久了。”
“没错!就是你的错!”张芷晴扬起下巴,骄傲的噘着嘴,“要不是成天被你那些找上门来的委托打扰,我能想不起来还有学业任务没完成?最可气的是,每回忙活到最后都没什么钱赚...”
“打住,芷晴,你赶紧弄你的实验数据,我把嘴闭上,咱们谁都别打扰谁,可以吗?”黄粱举双手做投降状,“都是我的错,你赶紧的话,距离天亮没几个小时了。”
“我知道,用你提醒我?”张芷晴闷闷不乐的转头继续忙着调试设备去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黄粱转头看向窗外的夜景。与他印象中的随处可见年轻荷尔蒙块儿的、充盈着活力四射的大学校园不同,接近凌晨一点多的校区内充斥着一股安静神秘的氛围,仿佛这是一块独立的空间碎片一般,与嘈杂的现实世界完全脱离,随意的漂荡在无垠的宁静中。
排除深夜这一因素不考虑,事实上华清国立大学中的确没多少人在,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校园的主人们还都没有回家,庞大的校区内只有一些寒假没有离校的学生和教职工们。
就像是窗外那栋漆黑一片的名叫‘明德楼’的教学楼一般,华清国立大学还在沉睡中,等待着彻底苏醒的那一刻的到来。
无聊的看着窗外的夜景,由于走的太过匆忙,黄粱甚至没来得及拿上手机就被张芷晴拖拽着出了门,直到驱车赶到目的地之后,他才悲催的意识到自己身上除了这身衣服之外,就只剩下钥匙能玩了。
为了不打扰认真忙碌的张芷晴,黄粱只要忍受着无聊,坐在实验室角落的一把椅子上,注视着窗外的夜景发呆。没有咖啡,没有书籍,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只能靠发呆混时间。如果能够睡上一会儿的话倒也可以,但不知是设备需要还是其他原因,这间实验室的温度低的可怕,在黄粱感觉最高不超过十五摄氏度。即便把外衣的拉链拉到最上面,他还是能感觉到露出皮肤的地方凉飕飕的。
环境太艰难了,设备和仪器运转时发出的噪音也让他很难进入睡眠。有几次,黄粱甚至想要躲进走廊尽头的厕所里,但考虑到那地方更加阴冷,他也就打消了类似的念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干坐着的黄粱渐渐支撑不住,意识逐渐模糊,陷入到半睡半醒的朦胧状态中,他并没有完全切断与现实世界的联系,但是意识逐渐没入到潜意识的汪洋大海里,感官逐渐关闭,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沉沉的睡过去。
正当黄粱耷拉着脑袋,即将昏睡过去的时候,一声清脆的玻璃被打碎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他惊醒了过来。噪音并不是很大,但在安静的凌晨却十分醒目。黄粱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的同时,整个人感到一股冻彻心扉的寒冷,他不禁用力的蜷缩起身体。
“发生什么了?”黄粱慢吞吞的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谁笨手笨脚打碎窗玻璃了吧。”精神仍然抖擞的张芷晴头也不抬的回答,她正站在显示器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的一行行由数字和字符组成的天书,“你耳朵挺好使啊,这么小的动静都听到。”
“这还小...”黄粱嘀咕道,“简直像是有人在我脑子里踢碎了花瓶。”
“可能是你离窗户近的缘故吧。”张芷晴不以为然的说,“我听的就不是很清楚。”
“谁知道呢。”黄粱裹紧了外衣,“不过你们这实验室的确是太寒酸了,窗户的密闭性也太差劲了吧,我都能感觉到从窗缝间吹进来的寒风。”
“只有在艰苦的环境中才能迸发出才能之花。”张芷晴模仿着某人慢吞吞的说话语气,“别问我这话是那个没头发的老白痴在迎新会上说的,没人真的把他当回事。”
黄粱无奈的笑了笑:“几点了?”
“三点十几分了。”
“三点了啊...”黄粱嘟囔了一句,“天亮之前能弄完吗?”
“差不多吧。”张芷晴说,“如果我那位严格的导师是六点起床的话,可能还来得及,如果他四点钟就醒了,五点就想起了应该管我要实验数据,我可能就得装作六点才起床,七点才看到他发来的信息。不知道我有没有表述清楚。”
“我听清楚了。”黄粱说,“你还有的忙。”
“对。”
“以后工作和学业之间,你把优先级放在后者上。”黄粱边说边打了个哈欠,比起打瞌睡之前他更累了,也更冷了,“我感觉折腾这么一下子,我至少得少活好几天...”
“切,你这个熬夜冠军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在家里熬夜和在寒冷的陌生实验室内熬夜能相提评论吗?”黄粱轻轻拍着自己僵硬的脸颊,从脸颊发烫的状况不难得知自己已处在感冒的边缘,“家里还有感冒药了吗?没有的话回去路上我得买点。”
“切,年轻人从不吃药!”张芷晴说,“一杯热豆浆就能搞定的事儿,干嘛非得吃药啊。放心好了,一会早饭我请客。”
“你可真是太大方了。”黄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要吃焦圈和小笼包。”
“豆腐脑呢?”
“还是算了吧,我嗓子有点疼,吃不了咸的。”
“你可以吃甜豆腐脑啊。”
“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张芷晴被逗乐了。“喝甜豆腐脑就是挑战你的底线了?煎饼果子不放果子放薄脆,你不也吃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