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下的人劝我趁早面对现实。”宋宁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看都不看坐在他褪旁的金毛犬豆眼期许的小眼睛,他累的已经完全提不起撸狗的兴致了。
豆眼发出一声不满的喷嚏声,扭着圆润的身躯凑到黄粱小腿旁,黄粱无可奈何的伸手投揉搓着它大脑袋上的金毛,心想如果豆眼幻化成人性的话,可能和宋宁一样神似大头儿子。
上次和宋宁见面是在整整一个星期前,黄粱把从欧阳倩那儿得到的启发转告给了他。久旱逢甘露的宋宁立刻开足马力、安排人手去‘世佳天成’小区展开走访调查工作。这一晃一个礼拜的时间过去了。
一无所获。
“黄粱,现在的邻里关系与咱们小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我记得你小时候也住过平房吧?”
黄粱点点头。“而且还是在乡下。”
“我是住城里。虽然是城市,但是那时候的居住条件可远远赶不上现在的乡下。”宋宁回忆道,“一到晚上,即便是大雪封天,门外也全是邻里街坊们,女人们根据年龄层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围观那些叔叔爷爷辈的邻居们打扑克,四个人凑成一局,喧哗叫嚷,心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
黄粱建议道:“你要是怀念的话,可以去市民公园转转。”
“你知道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宋宁无奈的笑了笑,“防盗门的确让安全系数增高了些许——”
“我对此持保留意见。”
“——但是也彻底改变了邻里关系。即便是住在同一层楼的住户们也对彼此的情况一无所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何须去管他人瓦上霜?”
“这是必然的转变,科技的发展让人们不再需要去依附他人生活、工作。要我说如果人人都可以不接触他人、成为完全独立的个体的话,咱们的工作量都可以减少许多。”
宋宁丢个黄粱一个大大的白眼。“到时候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希望这一天能降临吧。”
“看来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宋宁说,“找不到符合标准的人,就算有,这人要么碰巧在我的部下走访调查的时候不在家——你没办法分辨门后究竟有没有人——要么他已经没办法开门了。”
“或许他只是搬走了。”黄粱提议道。
“也有可能。希望不是第二种可能。”宋宁说,“总之,情况比我预估的还要困难得多。黄粱,四五十岁的男人为什么都钟情于同一种发型、同一套着装呢?”
黄粱认真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嗯...可能是社会的偏见吧。如果一个中年男人染着头、穿着破洞牛仔裤,世人就会用异样的眼光批判这人。当然也可能只是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已经没心思打扮自己,相对于服装能提供的附加属性,他们更看重舒适度。”
“我们也会变成那样吗?”
“你大学没毕业前就穿得像是大学教授了。”黄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凡事你都勇于争先,我说错了吗?”
宋宁冷冰冰的说道:“我觉得这样穿很舒服。”
“那些中年男人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宋宁叹了口气。“我会让手下的人继续在‘世佳天成’走访调查的,虽然所有人都清楚这是在做无用功。”
“你现在只能向我发牢骚了吗?”
“这就是手底下有一堆部下的悲哀。”宋宁说,“你不会理解的。”
“是啊,我这儿就一名员工,平时还净被她指挥了。”
微微一笑,宋宁从扶手椅上站起身,向衣架走去。“我该回家了,你这儿的温度刚刚好,我家不开窗户都没法呼吸。”
“反正你又不经常回家。”
“......”
“行了,别露出这种能把孩子吓哭的可怕表情,你是担心脸上皱纹太多吗?整天板着个脸。赶紧回家吧,宋大警官,开车注意安全。”
戴上礼貌点了下头,宋宁在金毛犬豆眼的欢送下离开了解忧事务所。虽然他几乎没怎么撸狗,但豆眼还是恪尽职守的在他那条笔挺的西装裤上留下了一堆狗毛。
“大脑袋走了?”张芷晴推开房门探头出来。
“走了,你最近似乎故意躲着他啊。”
“嘿嘿,我怕他凶我。”张芷晴吐了吐小舌头。
“为什么他会凶你?”
张芷晴推开门,一边揉着飞奔过来的豆眼的大脑袋、一边用不值一提的语气说道:“宋太太在我的推荐下买了一件羊毛上衣。”
“然后呢?”
“六千多,质量好着呢,这价格真不贵。不过大脑袋可能并不这样认为。”
黄粱挑起一侧眉毛:“六千多?”
“还有一个两万八的包包。”张芷晴轻咳一声,“也不贵啊,你去大街上看看,哪个女人手上没个十几万的包啊。”
“咱俩去的肯定不是一条街。”
“我还劝她买了一块一万二的手表。”张芷晴小声说道,“黄粱,你也知道,一万多的表真的不贵——”
黄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合着你这段时间就帮人家媳妇算计如何掏空她老公的钱包喽?”
“嘿嘿,那些东西我都是精挑细选了好久,这不上个月赶上双十二了吗?所以我就——”
“打住,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不自己花钱买?”
张芷晴理所当然的说道:“因为那些东西我就算再喜欢,买回来我也用不到呀。”
“......所以就蹿腾别人买?”
“谁买还不是买嘛。嘿嘿,你可别生气数落我哦——”
“我干嘛要数落你?”黄粱说,“干得漂亮,芷晴。”
“啊?你竟然是这个反应?”
“大脑袋自己活得精致着呢,你没发现他一直喷古龙水吗?”
“发现了啊,所以我才抱不平呢,凭什么他捯饬得人五人六的,嫂子就穿得普普通通。”张芷晴愤愤不平的说道,“这回妥了,有了你的支持——”
“我对此事不发表任何立场。”
“——我就加足马力,让大脑袋好好出出血。”张芷晴用力的挥舞了下小拳头。
“你最好不要太用力。”黄粱汗颜道。
“没事,他要是敢凶我。你就揍他。”
“你真是太抬举我了。”
“嘿嘿,嫂子是不会出卖我的,至于你,黄粱,你更不会了。”张芷晴蹦蹦跳跳的翻过沙发,一把搂住黄粱的脖子,“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咱们委托人姐夫的悲惨遭遇,刚才也听到了宋大脑袋的那番抱怨,看来使用常规手段很难取得突破了呀。”
“你想出啥非常规的手段了?”黄粱斜睨着她问道。
“嘿嘿,也不看看我是谁。”张芷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小恶魔般的自信微笑,“方才听你们俩瞎扯淡——”
“那叫探讨案情。”
“——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们刚才那番交流就叫两个中年大叔在缅怀世事转变。”
“说正题。”
“如果那名宋宁苦苦寻找无果的人真的存在——而且王喆当了这人的替死鬼后,这人没有被凶手找上门的话——在案发之后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搬走。”
黄粱点头说道:“很有可能。就算此人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用不了几天总会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危险境遇。当然,也不排除这人到死都没反应过来有人要砸扁他的头。”
张芷晴苦笑几声。“神经大条到了极点?我们还是假设他是个思维正常的普通人吧。如果这人搬离‘世佳天成’小区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宋宁就算是把部下累死,也查不出这人的下落?”
“后果之一。”张芷晴点点头,“这里就有两种可能了。如果这人是租住在‘世佳天成’的话,他离开后那栋房子就会闲置出来。即便他的租约未到齐,但我想房东确定他不会再搬回来后,肯定会把房子再租出去。”
“他也可能没来得及通知房东就走了。”
“也可能,不过考虑到距离那起杀人案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房东知晓房子空出来的可能性要更大。我查了查,‘世佳天成’小区附近的出租房大部分都是‘押三收一’的收费模式,房租一个月一收,水电费另算。三个月房租的押金可不是随便就能舍弃的小数目。”
黄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道理,你继续。”
“如果不是这人不是租房住,而是在‘世佳天成’小区买的房子,那就不好弄了,只能交给宋大脑袋去调查。”张芷晴说,“毕竟只是在外面躲一段时间的话,他用不着急着卖房子吧。”
“对,应该不至于。”
“所以说现在就有一条现成的线索摆在咱们面前了,如果情况是这人租住在‘世佳天成’小区里,咱们说不定能找到他租住过的那栋房子,找到房子就能找到房东——”
“找到房东就能知晓这人的个人信息,芷晴,你真是个天才!这法子说不定可行!”
张芷晴得意洋洋的用大拇指刮了下鼻尖。“说点我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