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解忧事务所通常而言都十分清净。只有黄粱一个人安静的沉浸在阅读的世界中,畅游在一本本书构建的故事中,用心灵对和一位位杰出的作者对话。
他享受这种生活。
今天也是如此。
进入寒假后,张芷晴反而更加繁忙了。科研室的工作让她忙的焦头烂额,索性她乐在其中。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提升能力的机会,她不打算浪费一分一秒。
张芷晴这段时间早出晚归,黄粱能和她碰上面的机会都不多。吃的比牛少、干的别牛多,这就是张芷晴对自己目前生活的总结。
黄粱坦然的浪费着自己的生命。
自从结束海边度假后,回归正常生活的黄粱一直过着悠闲的生活。一方面在于他对未来的不确定,一方面也是最近实在没什么能让他看上看的委托。
开玩笑,我这条命都可能朝不保夕呢,我会去操心你老公/老婆是不是在外边有人了?拿着你的臭钱离开我这间事务所!
类似的话黄粱几乎每隔几天就会说上一遍。他甚至能从这种重复的行为中感受到了其中独特的乐趣。
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原以为今天也和之前一样,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挂钟响起了整点报时的铃声,黄粱别好书签,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打算叫份儿外卖把午饭的问题解决了。
正当他为吃冷面还是咖喱饭而纠结不已的时候,手中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音乐,注视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名片,黄粱略感意外。
“你这是又有事儿求我了?”自言自语一句,黄粱按了下绿色按钮,耳旁立刻响起了那个油腻而吊儿郎当的粗声粗语。
“梁子,最近咋样啊?嘛呢?也不给哥哥打个电话请安。听说你小子每天都是酒池肉林、美女环伺——”
“可以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些成语都是谁教你的?”黄粱揶揄道,“该不会是你特意在百度上查好的吧?”
“放屁!哥哥好歹也是大专学历!”王建仁笑骂道,“不扯犊子了。梁子,有时间吗?哥哥请你搓一顿。”
“真的假的?”黄粱把手机拿开,瞪大眼睛反复确认来电人的确是王建仁,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这孙子绝对没憋着好屁,我可得留点神...
“当然啊,咱兄弟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说心里话,哥哥还怪想你的——”
“打住!”黄粱恶心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别跟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是拉屎还是放屁!”
“......这些破嗑儿你都是从哪儿学的?”
“跟你学的。”黄粱没好气的说,“行了,把饭店的地址发过来,我这就过去,有什么话见面再说吧。”
“成,痛快,梁子,我给你发定位啊。”
挂了电话,黄粱起身进卧室换了身外出的衣物。开衣柜时,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天花板。头上天花板上过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上面贴着和天花板颜色花纹相同的装饰,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可能还留意不到它的存在。
欧阳倩就住在上面...每一次看见这个东西的时候,这个念头都会在黄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最近他已经渐渐习惯了。但是在开始的几天,他很难安稳入睡。
换好衣服返回客厅,黄粱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王建仁已经把定位发了过来。和黄粱预想的一样,这人就算难得大方一回请客,也只会选在便宜的苍蝇馆子里。在‘抠’这个字上,王建仁早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造诣
一路无话,开车车找到这间路旁的小餐馆后,黄粱推开油腻的店门,走进了只有王建仁一个人在的小餐馆内。正在喝着小酒、吃着凉菜的王建仁听到身后传来的门开的声音,赶忙转身看向黄粱。
“梁子!来了啊,赶紧的,过来坐,坐。”王建仁热情的走过去揽住黄粱的肩膀——对于他这个身高而言,这个动作还挺难的。“梁子,想吃啥就要,别跟哥哥客气。大胆的点!哥哥肯定都满足你!”
“切...”黄粱嫌弃的说道,“我就算把菜单上的东西都点一遍,能花你多少钱?”
王建仁装作没听到,自顾自的说道:“这次把你叫出来呢,是哥哥给你了面子。你能来呢,是充分给了哥哥的面子——”
“先点菜吧。”
“行,老板!点菜!”
很快,一大桌子菜就摆满了这张不大的油乎乎的餐桌。黄粱和王建仁边吃边喝,闲聊了一些各自的近况。
“————老子就干不了那种伸钩子、舔眼子的事儿!”王建仁义愤填膺的说道,“凭什么不让我上?我是部门里资历最老的人,就应该是我!”
“行了行了。”黄粱不走心的宽慰道,“你不招人待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必要为这种事情生气。”
“哥哥我就是气不过啊!”
“你今天请我吃饭就是为了抱怨被穿小鞋了?”
“当然不是。”王建仁换上一副凝重的表情,“梁子,哥哥有事情求你帮忙。”
“说吧。”黄粱平静的夹起了一块糖醋扒皮鱼,“我就知道这顿饭不能白吃。”
“嘿嘿...”王建仁讪讪的笑了笑,用少有的正经语气说道,“梁子,我最近碰上一件怪事,除了你,我找不到其他可以商量的人。”
“人到用时方恨少?”黄粱调侃了一句,“这就是你平时与人交恶的后果。”
王建仁无奈的笑了笑:“可能吧。事情的起因是三天前,哥哥我请假去了一个地方...”
对于王建仁这位‘请假专业户’而言,只要手中没有案子,他就会想出各种理由和借口来让自己从繁忙的工作中解脱出来。光是二舅姥爷去世就用了好几遍。这一次他用的是发小办理婚宴的借口,成功的争取到了半天的假期。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离开单位的王建仁开车奔向的方向不是家或其他打发时间的场所,而是通往城外的方向。
今天对王建仁而言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在十二年前的今天,他没能从犯罪分子的手中救下一名惨遭绑架劫持的高中女生。
今天正是这名受害人的忌日。
王建仁的目的地并不是这名被害人坟墓所在的公墓,他去的是十二年前发现被害人尸体的地点。对于他而言,这个地点才是这名夭折在花季的女孩的真正逝去之地。几乎每一年,如果能抽出时间的话,王建仁都会带上一束白色的花,前往这处地点进行吊唁。
“————十二年过去了。”王建仁点燃一根烟,在袅袅升起的白烟中,他眼神迷离的追忆着过往,“人生能有几个十二年呢?不是我跟你吹啊,梁子,十二年前的哥哥可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当时你参加工作还没几年吧。”
“对,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菜鸟,屁事不懂,但是觉得自己TM是这个地球上最NB的警探。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王建仁自嘲道,“哥哥我那时还没成现在这个衰样,运气也还算不错,接连破了几桩大案。”
“谁都年轻过。”
“哥哥我现在照样年轻!”王建仁瞪着眼睛说道。
对于当时的王建仁而言,这个世界还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他对自己信心十足,坚信自己无坚不摧,任何犯罪分子都不可能在于他的直接对抗中笑到最后。
很快,他遭受到了来自现实残酷的痛击。
“————我奉命调查一起女高中生被绑架的案件。这种案子我之前经受过几起,也算是驾轻就熟。女孩失踪的当晚,绑匪就给女孩的家人打去了勒索电话。一切看似都在警方的掌控之中。女孩的父亲根据我交给他的话语绑匪交谈起来,确定了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之后出变故了?”
王建仁阴沉着说道:“嗯...出变故了。”
绑匪索要五十万的赎金。对于被绑架者的家庭而言这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但是凑一凑还是能够拿出这五十万的现金的。
王建仁在这一问题上和被绑架的女孩的家人们发生了分歧。王建仁坚决主张在这些赎金中放上微型定位器,以免在交易途中发生意外,导致警方的人员没能第一时间抓住前来拿赎金的劫匪。
但是被绑女孩的家人不同意王建仁的做法。在他们看来,只要女孩能够毫发无损的被释放,即便这五十万被劫匪抢走了,他们也完全可以接受。他们不想冒这种不必要的风险,担心一旦定位器被绑匪发现,绑匪很有可能会恼羞成怒,进而选择撕票。所以这种行为收益大,需要承受的风险也大。
“————我费劲口舌,女孩的家人们就是不同意。”王建仁脸色痛苦的说道,像是他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一般,“我只能同意不在赎金中放入微型定位器。”
黄粱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但是最终你还是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