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没有交还给家属?有这种事儿?”黄粱皱眉问道,“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
“我们一点都不觉得吃惊!”老伯愤恨的说道,“这几年都死了十多个人了!”
“死了十多个人?有这么多?”黄粱诧异的看向老妇人,向她寻求答案。“大妈,大爷是在开玩笑吧?”
“不完全是。类似的说法在坛子沟流传很广,也不全是空穴来风。自从那座工厂来到坛子沟开始建厂到现在已经有几年了,陆陆续续的,附近两个村子中前后有十三个去那儿打工的人不知去向,加上最近突然失踪的六人总计是十九人。但那座工厂承认出事故死亡的只有两人。可问题是其余的十七人都是一去不复返啊!”
“这样啊...”黄粱和欧阳倩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不安。
老妇人痛心疾首的说道:“这些事说起来对我们老两口其实没什么影响。失踪或死亡的人都和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们俩也算是外来户。但这些人要么是村里的年轻人,要么是家中的顶梁柱,他们突然下落不明,剩下家中的老人孩子为了生计发愁,我们老两口实在是看不过眼啊。这不,才一直掺和到现在。”
“就没有人管管吗?”
“治标不治本。”老妇人叹了口气,“目前还找不到任何能将这些失踪事件与那座工厂联系上的证据啊。那些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工厂给出的说法是那些人都是自己走的,但他们不回家又能去哪儿呢?”
老伯补充道:“工厂方面明的暗的一直在采取各种手段,试图把这些事情压下去,他们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做梦去吧!”
黄粱皱眉说道:“这可...不好弄啊。”
“是啊,我们简直就像是在打游击一样!”老伯愤慨的说,“长此以往下去,一直坚持到现在的人也都快放弃了。有些人厌倦这种看不见奔头的生活,离开的离开,忍气吞声的忍气吞声,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和我们继续坚持。”他自嘲的笑了笑,“但是我们的人数还在不断减少。有传言说那些放弃的人是因为私底下收到了来自工厂的‘赔偿’,钱封住了他们的口。”
“太可恶了!”黄粱义愤填膺的喊道,“用这种手段来逃避本应承担的责任,真是太下作了!”
“最可恨的还不是他们用钱收买人心。”老妇人铁青着脸说,“那些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坚决要抗争的的人,他们本人或是家人毫无征兆的突然失踪,类似的情况在最近的一年里发生了好多起。”
“我看过相关的报道。一共是六个人是吧。”黄粱瞥了沉默不语的欧阳倩一眼,“您觉得这些人的失踪不是意外?”
老妇人言之凿凿的回答道:“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们都清楚谁应该来为这些人的失踪而负责。”
黄粱问出了他真正关心的问题:“即然问题的根源在于那座工厂,你们为什么会去找乔浩然呢?难不成那座机械加工厂与乔浩然有关联?”
“你认识乔浩然?”
瞥了眼欧阳倩,黄粱点头答道:“乔浩然是我父亲的旧识,我这次来就是到他家拜访。他明天过生日。”
老伯冷哼一声,刚刚缓和下来的脸颊再次紧绷起来。“你们原来是那个缩头乌龟的座上宾啊。”
黄粱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说道:“您这样说话说就有些欠妥了吧。那座工厂难不成是乔浩然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说乔浩然是缩头乌龟怎么了?他也是本地的一份子,理应为坛子沟的村民们站出来。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能力与大、责任越大的道理还不懂吗?”
黄粱急于搞清楚天成机械加工厂与乔浩然之间的联系。如果不清楚乔浩然的底细的话,黄粱不会把两者联想到一块儿去,不过即然掌握了乔浩然今年刚刚加入‘公司’的这一前提条件在,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座吃人工厂背后肯定有乔浩然的身影。
“有类似的传言吗?乔浩然和那座工厂之间——”
“那倒没听说过。”老妇人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黄粱的表情,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齐浩然不想承担责任的话,他大可以去别的地方逍遥自在,离开这里!”老伯厌恶的瞪着黄粱,“以他的威望和能力,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村民们和工厂之间的纷争。他只需要站出来说几句话就可以。但是他对附近村民们的困境无动于衷——”
老妇人上前一步,把向黄粱走去的老伴拽了回来。“好了,老头子,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别气坏了身子。”
“走吧。”欧阳倩拉住黄粱的手臂,转身向来时的树林走去。“听这种无聊的言论是在浪费时间。”
老伯不依不饶的喊道:“说不过就想逃?缩头乌龟是会传染的吗?”
“您最好还是——”黄粱转头看向站在山壁下的这对人老心不老的夫妇,心中的担忧让他忍不住想要叮嘱他们几句。
但眼前发生的一幕把他惊呆了。
“喂!!小——”
黄粱没能把‘心’字说出口。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电光火石之间,山崖上滚落而下的大块碎石直直的砸在了老夫妇所站的位置,轰隆一声巨响,激起漫天的灰尘,土黄色的烟雾裹挟着碎石块向着四面八方猛扑过去。
势不可挡的沙尘暴在张牙舞爪,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嚎叫声猛然袭来!
黄粱下意识的把欧阳倩扑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身躯充当着盾牌。石子土块击打在黄粱的身体上,划出了一道道伤口,他身上的运动服顷刻间变成了破破烂烂的乞丐装。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尘土渐渐消散。黄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事实上他是被欧阳倩推开的。欧阳倩边咳嗽边从地上站起来,警觉的眼神一刻不停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黄粱灰头土脸的问道:“欧阳,你没事吧?”
几乎没怎么受到影响的欧阳倩摇摇头。她感到些微的头晕目眩,但是身上并没增添什么伤痕。毕竟大部分的伤害都由黄粱一人承担了。
“我没事。黄粱,你身上流血了。”
“不用担心,都是皮外伤。”黄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由于震惊,他感受不到丝毫痛感。愣了几秒钟后,他猛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将视线投向老夫妇方才所在的位置。在石块土坑间,黄粱看到的是残缺不全的尸骸。
黄粱只看了一眼,立刻紧紧闭上双眼。那血腥凄惨的一幕看得他血气上涌,险些抑制不住呕吐的冲动。
老夫妇两人的尸体散落在大小不等的石块之间,鲜血泼溅在砂砾尘土之间,点点血红如此的醒目。就在几分钟前,两个鲜活的生命还在和他交谈,还在和他争论。
黄粱的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古怪念头:法医和验尸官在缝合尸体的过程中一定会骂街的...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这恐怖惊悚的一幕却已经深深的印在黄粱的脑海里,他逃避不开。不知过了许久,欧阳倩走过来拍了下黄粱的手臂,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黄粱,你还好吗?”
“不好...欧阳,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报警。”
“可是这里手机没讯号啊...”
“你去找人来帮忙。沿着我一路留下的记号。”
“那你呢?”
欧阳倩抬头看着头上的山崖顶部说道:“我去上面看一看。”
“好吧,那我这就——”
“黄粱,你最好隐瞒我存在的事实。”欧阳倩表情严峻的说道,“我会把附近的痕迹清理干净,你对外就说你是独自一人在林中散步,偶然目睹了这场事故。”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人来帮忙,欧阳,你小心点。”
“你也是。”欧阳倩想了想,叫住了转身跑出几步的黄粱。黄粱跑出去没多远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黄粱惊恐的注视着欧阳倩径直向尸体的位置走去,见她从地上捡起了那柄本属于老妇人的猎刀。
欧阳倩将猎刀递到黄粱面前:“拿上这个。”
“我不要。”黄粱连连摇头,“这东西我也用不习惯,还是你拿着吧。”他心说那上面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呢...
“你身上有防身的东西吗?”
“车钥匙算吗?”黄粱翻遍了口袋,除了卫生纸和口香糖外,他只在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
“带上这个。”
“有这个必要吗?”黄粱抵触的看着欧阳倩手中的猎刀,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去。
“拿着。”
“......我知道了。”黄粱伸手接过猎刀,他心有馀悸的抬头看向崖顶。“欧阳,你看清楚那些石头是如何滚落下来的吗?”
欧阳倩摇摇头:“不清楚,我回头的一刹那石头已经落下来了。你确定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只能这样了。我争取快去快回。”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