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只能有几秒钟的喘息时间,黄粱也想就这样坐着歇一会儿,后背靠在并不平坦的树洞洞壁上,透过那件几乎已经支离破碎的单薄衬衫,黄粱能够清晰感觉到树木的纹理。
这棵大树在这里不知矗立了多少个年头,远在那栋被称作猪笼的丑恶建筑被建成之前,就已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个树洞的存在时间,也应该比那栋建筑要久远的多吧。
你已经超过78岁了吗?黄粱忍不住胡思乱想。可树洞外的吵闹声却让他无法沉浸在平静中。
有人在大吼大叫,犬吠声格外刺耳,噼里啪啦的,像是放鞭炮一般的动静,让黄粱很是烦躁。
干什么呀?他在心中不满的嘟囔,就这么一小会儿也不能消停一下吗?啊,不就是把我从树洞中揪出去吗?用得着这么大的阵势吗?一帮窝囊废。死在你们手里,真是窝火!早知道是这个结局,还不如就死在那个叫做奥维利亚的女人手中!至少她是个狠角色啊。没想到一番折腾,最终也只不过是垂死挣扎。
黄粱不清楚外面的吵闹声究竟持续了多久,身体的伤势和疲惫让他的意识格外迟钝。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中间有没有昏厥过去。
迷迷糊糊的,整个人虚浮漂荡,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坐在一个树洞中,而像是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宇宙里,感知力在渐渐消散,一切即将回归混沌。
就在此刻,他突然感到映在自己眼帘上的光消失了。本就黑暗的世界变得更加浓稠,黄粱下意识的睁开眼皮,透过窄窄的缝隙向外张望。
的确,土圆形的树洞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只有没被遮挡住的边缘还能看到亮光。你们总算是找到这里了,黄粱有些无奈的想,动作也太慢了吧,未免太谨慎了点。你们要是平时都这样的话,我又怎么可能找到逃脱的机会呢?
叹了口气,黄粱小声嘀咕道:“你们就庆幸我手里没有高跟鞋吧。”
黄粱只不过是发了句牢骚,认命的等着被人从树洞里拖出去。可这一幕并没有发生。堵在洞口前的人影没有伸出双手将黄粱粗暴的从树洞中拽出去,而是发出吃吃笑声。
“我说你有病啊!”黄粱不满的说,把眼皮又睁开了一些,可仍然看不清堵住树洞的是何方神圣,“赶紧的啊,还打算看我热闹看到什么时候?”
“哎呀,这脾气不小啊。”一个充满了戏谑的粗糙嗓音飘进树洞内,“还高跟鞋?你现在是玩儿的挺花呀,梁子,人又精神了不少啊,红色挺配你的。”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黄粱一时之间迷糊了,什么情况啊?干嘛呢?这人是在跟我说话呢。
艰难的睁着眼睛,黄粱试图将堵在树洞的这个人看清楚。只不过这人站在逆光的位置,全身上下都被黑影笼罩,他什么都看不清,只隐约觉得这个体型十分熟悉。
什么情况啊?这人是个胖子吗?
“我说梁子,你该不会还没认出我来吧?你这是被打傻了呀。抱歉抱歉,哥哥我来晚了。”
一听这句‘哥哥我来晚了’,黄粱瞬间想到这人的真实身份。眼睛瞪圆的同时,眼泪不争气的和鼻涕就流了出来,泪水、鼻涕、口水,还有血水混杂在一起,把他那张被泥土和血污弄脏的花脸弄得更加难堪了。
“我说你咋才来呢?!”黄粱哭喊道,“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抱歉啊,这不才找到这里吗,深山老林的,车都进不来,跑到一半越野车就抛锚了,剩下这段路全是跋山涉水走过来的。幸好你小子总算是坚持到我们赶来了。”王建仁边说着话,边把黄粱从树洞中拖拽出来,他的动作不可谓不轻柔,只不过黄粱现在即便只是动一下,全身上下的伤势都会一起尖叫。
强忍住痛苦,黄粱没有叫出声。从狭小的树洞中重新回到被枝叶遮盖的树林,黄粱这才发现。那一行追踪过来的人已经全都被击倒制伏了。正高举双手、人双膝跪地。几名穿着战斗服的行动队员在对他们进行搜身。
一看到他们身上穿的这身熟悉的迷彩制服,黄粱瞬间就放松下来,王建仁这次是带来了充足的人手。
总算是得救了。受尽摧残的神经和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放松。黄粱本想直接昏过去就得了,可惜上来的痛苦却不肯放过他,只能一边呻吟着,一边被一个脸上涂着油彩的女人查看伤势。
黄粱盯着这人看了只有半分多钟,才猛然意识到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女人就是范晓萱。从黄梁瞪大的双眼意识到自己被认出来后,范晓萱有些尴尬的冲他露出微笑:“好久不见。”
“你、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黄粱从哪里涌来的力气,他猛的从地上坐起,一把就揪住范晓萱的衣领,“你不是说那个发号器肯定能发挥作用吗!啊,发挥个屁!根本就不好使。”
“这个吗...你先别激动,躺下躺下。”范晓萱轻轻按着黄粱的肩膀,没怎么用力就让他重新躺回到地上,“是这样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不过那时候我也说了,附近要是没有个信号塔的话,这东西就没办法发挥作用,而且即便这附近有信号塔,嗯,应该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在被运进这里之前,他们就发现了你身体里植入的这个信号发射器,那时候他们就将它给彻底破坏了。抱歉啊,我只能说这伙人真的是相当专业。”
“你还有心情夸他们!”黄粱没好气的说,“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每天提心吊胆,就盼着你们能赶紧出现,可到最后呢?”
“到最后我们还是来了呀。”王建仁在一旁说,“虽说来的比较迟,但至少还是救了你一命啊。没有我们及时赶到的话,你现在八成已经被打成筛子了。也可能被那几条疯狗给撕成碎片了,”他人用下巴像那几条被击毙的狼狗努了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