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煎熬

　　“千尘，二姐说她们过完年想跟我们去大城市看看，现在让我问问你同不同意？”

　　“这个你还用问我吗？我们家不一向都是你说了算。”千尘虽然不知道她们具体谈话的内容，但看现场气氛和每个人脸上所挂的表情，就知道一切没那么简单。只是不知道一向以聪明自喻的成志今日怎么了，是真的听不出来画外音，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相信他亲人所有的语言都出自真诚。害得千尘被拽进这样的瞩目境地，只能跟着糊涂打哈哈。不然还能怎么样，一句话打回去，让气氛变得尴尬，场面失和吗？大过年的，只要千尘还有一点理智在，就绝不会让事情朝不可调和的方向走。婆婆走后，很少看到成志这么开心，千尘实在不忍破坏成志这份难得的开心，

　　“你们看，我就说吧，千尘不会不同意的，非要我多此一举来这么一问。”成志脸上迸出得意之光，屋中等着看千尘回应的人也都悄悄收了旗帜，没了下文，准备的一肚子酸话没有可承接的平台也只能往回收。但千尘却再也不能将心思和精力放在做菜上，她收着害怕和犹豫跟着成志回到老家过年，还精心为他们2一大家子准备年夜饭，结果却被人套话等着挖苦讽刺嘲笑压身，这不免让她心底生出一丝难过。

　　不管怎么样，年夜饭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在一起吃了，千尘以为事情总算有个暂时结束，可以让她有个喘口气放松的机会。谁知一切才刚刚开始，千尘走在村中的路上，村里的相亲是笑脸盛情迎人，背后却对她指指点点。好像她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刚从狱中放出来，才能承担这么高规格的背后注视礼。千尘除了快速逃离又能怎么办，难道去拉着那些不认识的人，问他们为什么背后议论自己，再一一解释给他们听吗？就算此行为不有幸被他们认为是神经病，她一个初来乍到之人说的话又有几个人会信。谁会相信一个现代知识女性被一个农村来的婆婆给欺负了，城里媳妇哪有会怕农村婆婆的，一般的弱者取向不应该是城里媳妇嫌弃农村婆婆并把含辛茹苦带大孩子的婆婆赶回农村吗？

　　“你看你的孩子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她妈妈不怎么给孩子做吃的，我就说嘛，现在的年轻人哪里会带孩子，孩子跟着她们不是受罪嘛，家中有老人给老人带才放心嘛。”千尘只是去了趟洗手间，二舅妈就忍不住向成志展示了这么多思想和见解，看着成志不停的笑着点头，像是受益匪浅。千尘不自觉的向后退，感觉自己就应该一直呆在洗手间，以免出去扫了别人谈话的雅兴多尴尬。

　　“成志，过完年回城，你妈和你一起去吗？”千尘陪着成志提着礼物刚到其姨妈家，屁股还没落座，姨妈就当着千尘的面发了问。

　　“一直在和我妈讲让她跟我去，只是她到现在都没同意。”

　　“表哥，我姨妈是不是害怕你？不如这样，你把她放在我们家中，我们替你们给她养老，这样也给你们省了开支，还不会让嫂子在背地里埋怨你，你看可好？”成志的表妹突然插话进来，完全不顾及在场的千尘，话说的直接透明。成志的表妹从结婚开始就和自己的老公一直住在自己妈妈家，包括现在都有了两个孩子还是住在妈妈家，其公公婆婆也是偶尔才被允许过来探望。

　　“表妹又胡说了，我是她儿子，她能怕我什么，何况她是我妈，怎能放在你家养老。”成志还在认真解答，千尘一直未说话，因为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里，作为主将的成志都在笑脸求和，或者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意识，千尘这个小兵又能做什么，在语言上只能任人宰割。

　　“你妈不和你去那就是你的问题了，她那么辛苦的把你养大，你可要好好孝顺她，不要让我们这些亲戚失望。”姨妈不留缝隙顺话进来，和表妹一唱一和配合精准，好像是演练过的熟练，一句连一句，根本没给思考留空间。

　　“我不去他那里，大城市生活花钱多，现在他家中又只有他一人上班赚钱，我这个不会赚钱的就不去给他增添负担了。”千尘婆婆开了口，眼中满是看得见的伤怀。

　　“你为什么不去，你给他养大，他就得给你养老，你就去让他好好给你养着，为你花钱应该的顺着你让你开心也是他该做的。”姨妈这话明显是说给千尘听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挂在千尘身上。

　　“我不去，那是我儿子我不心疼谁也不会心疼，我才不要当个寄生虫让他白白养着。”婆婆的那个“寄生虫”加强了语调，在千尘听来甚是刺耳。

　　“成志，听到了吗？看你妈多为你着想，以后凡事听你妈的别惹你妈生气。”姨妈成功做着思想灌输，成志貌似正在全盘接受。

　　“放心吧，姨妈，我就这一个妈，肯定会对她好的。”成志一脸严肃的立着保证，就差举手宣誓了，千尘一直在旁边用微笑符合。

　　“你一个人在这承诺有什么用呀，得你媳妇亲口同意，让你媳妇一起表个态吧。”姨妈不依不饶非要千尘的态度。

　　“我听成志的”一句简短的回答也是千尘的无奈之举，她早就对成志家这个特殊的走亲戚模式麻木了，不管走去谁家，都是例行的这种谈话模式，明里暗里都在警告她们夫妇对老人家要好要顺。好像她真的做了虐待婆婆之事，明明她才是这段相处关系里的弱者，现在怎么全变成了她的不是。千尘真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以至于受到这么多明目张胆的警告和无端指责。千尘的内心有些歇斯底里，真想站起来说声：“你们别再往我思想里倒垃圾了，你们谁都不是我，不能随意给我增添你们的意志理念，过明白你们自己的生活再说吧。”但想象终归是想象，自己过过心瘾就行了，又岂能真的说出口，那些可都是长辈，何况成志还在那里站着，她要因为不相干的人毁了她和成志的感情吗？答案是不。

　　煎了又煎，熬了又熬，终于等到了回城这一天，千尘和成志又有了新的任务，那就是劝婆婆跟她们回城。可任凭成志把好话说尽，婆婆都坚持不松口，说一定要留在农村生活。最后连千尘都在成志要求下跟着去央求，也没让婆婆同意随他们回城。直到婆婆把成志叫进屋内做了特别交代，成志才带着千尘和孩子独自回了城。

　　千尘不知道婆婆在屋内给成志嘱托了什么，但看成志没有立马说出来告知千尘，而是一路上都在找时机和组织语言，就知道此事于千尘不会是什么容易之事，不然不会搞得这么神秘。千尘本已安然降落的心，在回城的路上又被颠簸出涟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