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文皎月176,知命
待到天亮上朝前,菘蓝带着洗漱用具进来为她梳洗。
当那束光照进偌大空旷的宫殿。
文皎月觉得自己活过来了,那束光是暖的,虽然它并没有温度。
“菘蓝”
“奴婢在”
“你,怕死吗?”
文皎月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若是换做她,她也回答不了。
大概是不怕得,毕竟这些个人跟着她穿越了那么多次时空,到了许多的世界。
“奴婢不怕”菘蓝平静为她梳着头。
“你说,人活着是为了求什么?”
文皎月瞧这镜子里的自己和菘蓝。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活着,为何要看见这世间苦难,为了要一遍遍的努力,为何要一次次的看人艰难挣扎求生,一次次的听那些痛苦哀求声。
是,每个世界都不一样,可那又如何?
为何要抢所谓的天子之位?它当真就这么好吗?
或许是一夜未眠,她脑中思绪混乱了。
“主子恕罪,奴婢不知。”菘蓝跪下认错。
文皎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言语,昨夜她坐在这大殿中央,脑中想的是拿那只蜡烛烧了整间宫殿和她,连带着烧掉她留在这世间的存在痕迹。
如今她瞧着镜中的自己,容貌甚美。
她似乎不是来自远古的人,而是现代。
因为她脑海里听到有人跟她讲“要保护好这张脸。”
她还能听到很多人说话,信息拼凑在一起。
她很美很漂亮,是典型的东方古典美人,好似所有的喜欢,都是冲着她的美貌与身材,她的学识好似只是她增光添彩的存在。
她好似很努力读书,很努力的往上爬。
她是谁,她还是记不得,甚至根本记不得自己长什么样子。
“起来吧。”
声音打破了静默良久的空气,这空旷的宫殿似乎能听到回音。
“谢主子”。
原本她是想回趟不夜的,可没回成。
不夜是藏在传说中的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够找到的。
此次前来,她便没见到。
昆嵛山隐在云雾间,她爬了却没全爬完。
小时候许氏与她说过,去不夜的路没有钥匙,唯有一颗心,不夜一直都在,只是不是人人次次都能找到。
既是如此,她也不强求,更强求不来。
文皎月不知那日昆嵛山有双眼睛注视着她。
若她见着,一定认识那人,那是个脑袋奇特的道士。
砸道观时,唯有这个中年道士不反抗,甚至还默默帮着收拾。
这人其实有一副仙风道骨像,虽无特殊,就是一丝不苟讲究整直,但一说起话来,多些了凡人烟花气。
昆嵛山后山某处平坡上
“我见到了,她很好。”
道长回忆着文皎月也就是如今元德女帝做得下事,很好,百姓已经开始走向新生活了。
“此间百姓都很爱戴她。”道长满脑子都是去各地帮忙建设。
如今所有的教啊!庙啊!都成了学堂之所。
作为修行之人,他倒不气不恼,甚至还出力帮忙。
盛世避世修行,乱世下山救世。
这才是道,这才是中国的道。
道,不问前程只问心。
不求身后名,但求心无悔。
此方间,还有他的道,他便倾力相助,哪怕粉身碎骨,无人问津。
“走了,走了”
镜头拉长,道长面前赫然是七个坟包。
那道士转身走不忘挥挥手。
他哼着不知名的调还是念着道情,混混乎乎似乎是唱着“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吾自有吾的逍遥。
时间万事万物困不住人,唯有人自己可以。
程家没了官职倒也无事,人与人不在一处高地,自然不会喊打喊杀。
人不会跟蝼蚁斗。
加上,程少商也不是当年无法无天的牛犊子,当今圣上长公主与她从前那点事非要拿出来说,也是能治个大不敬的。
照文皎月的行事,整个贵族上流圈杀的鲜血不断,她犹记那夜军队闯入。
就算她牙尖嘴利,也无法招架,人家压根不听。
她还记得领头的将领,刀切的面容,窄窄一条看起来就危险,还有双不怒自威的眼睛,瞪她一眼刺骨的寒。
索性,兄长姒妇都得重用,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一转眼她与楼垚生了三个孩子,这些年和楼垚去了不少地方,她突然就很厌恶这种日子。
尤其是看到王延姬时,她自问扪心从不是个安居享乐,依靠施舍之人,她想要事业,想要突破牢笼,开拓一片天地。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就变成这样了,程少商望着三个孩子,突然想起多年前,圣上对她说的话:自己是否活成了阿娘的模样?
是的,她活成了,纵然她一直想要跳出去,但她得承认她的内心是一致的。
想要建功立业,想要拼事业,就难以顾及幼子。
她所一直爱的阿垚,与其说爱不如说是通往自由的船票。
当年绝婚后的阿娘也是这样的吗?所以选择了阿父,对吗?
原来殊途同归都一样,剩下的就是她的选择。
程少商命不算苦,至少怎么选择她都是饮食无忧。
至于万家就没那好运了。
文皎月既然开了杀戒,就不能虎头蛇尾。
不然留下了祸根害的是自己。
万家
她真是好久没来的,没了往日的整然有序,显得略有颓势。
折夏作为最适合给她打下手的狗腿子,已经念完了她写的圣旨。
对万家除了这一家五口剩下全送去挖矿,挖矿可不是好事,那是真会死人的,尤其是科技不发达的古代。
不是善待这一家五口,主要是万松柏废了,折夏拿着这人当教材,教白澍挑人脚筋。
至于程颂那就更惨了,直接拿来讲解如何干脆净身,据说从那出来白澍逮着一个就问要不要精神,然后就被夭娘捅了。
后来那,废话就夭娘那双秋水双眸,文皎月能怎么样,白澍反正死不了,就当挠痒痒,自认倒霉吧。
程颂与万松柏是会被送回来,但不是这座宅院而是一处狭窄幽暗的小院,他们五口日后会在那里被软禁一生。
当然今日还有一件事灌药,一人一碗绝嗣药。
万老太太与她左右而坐,听到儿子如此惨还能淡定,真乃神人也。
文皎月懒得陪万老夫人打官腔。
“万老夫人,你这辈子看错了一个人。”
万老夫人也想过文皎月回来说这一句,提前做好了准备,她确实没看透文皎月“老身老了,眼拙看走了眼。”
文皎月粲然一笑“你看错了的是你自己,万老夫人”文皎月终于看了她一眼。
万老夫人确实没想到,只这一瞬的恍惚。
对此文皎月满意了,有事有些事一句就胜过万千,她还有事要忙,没时间陪老人家打太极。
万老夫人撑着身体,待文皎月走后体力不支骤然倒地。
万萋萋与王夫人上前来扶。
“大母”
“君姑”
“无事,我无事”万老夫人声音尽是疲惫。
文皎月说得对,她这辈子唯一看错的就是自己。
记着年轻时的自己也算不输他人,如今年纪大了,越发看不懂了。
是啊!文帝不喜汝阳王一家,汝阳王倒是自己跑的快,留下孤儿寡母的,汝阳王妃若不跋扈蛮横哪里还有她家三口的一席之地,这与自己寡居后又有何区别?
她割耳明志是为何?自然是震慑。
可万家核心在此,她唯有如此才能守住家业。
汝阳王妃三口在文帝手下讨日子,若不扮丑哪里能活下来。
万老夫人突然想起汝阳王妃儿子儿媳,这都有多少年了她未曾想起。
当年她也猜测过,也唏嘘过,可为了万家她什么都没说,因为死得不是自家人,痛不在身。
后来,汝阳王妃撒泼,汝阳王当庭斥责。
满都城都是汝阳王妃不讲理的传言,久而久之就是现在。
回想文皎月与裕昌郡主,万老夫人越发觉得自己可笑。这两人当真就是一个粗鲁一个脑疾吗?
那日万家桥塌真就是程少商的责任吗?文皎月姐妹俩当真动过手脚吗?
若是动过,那才可笑,可笑的是她,自诩机敏半生,扶着万家屹立多年,到头来倒是最可笑的。
“萋萋,大母老了,看不懂了,看不懂了。”
万萋萋有时真就是看不懂形式,被关起来后还不着闲,嘴巴不停,可能是第一次过没人伺候的日子,农女确实不好做。
于是,迎接她的是一碗浓浓的失声药。
文皎月对她是真宽容,明明一刀的事,偏她选择了伤害最小的灌药。
问天下谁是大善人,她文皎月当仁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