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和安宁的手紧紧交握，两个人直接从后台避开众人，一路跑上了天台。

　　夜色暗涌，正有片片雪花飘落，刚刚积了一层的雪被踏过，留下了两串贴近的脚印。他们并肩站在围栏边向远处看去，不时有为跨年而燃放的烟花在夜幕中绽开，谁都没有松手，谁都没有开口。

　　良久，安宁觉得刚才突然高涨的情绪好像冷静了些，心头有些预感，她侧头看向身旁的人，问：“你刚才说……吾妻安宁？”

　　剧本里并没有这四个字。

　　他自己加的台词，不知道她名字的观众倒未必会多想，毕竟安宁这两个字也能算是形容词，放在当时的场景并不违和。但对于安宁本人来说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她就算再傻，那样暧昧的话加上他邀请牵手的举动，也该明白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许诺也侧过头，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即使下雪也阻挡不住周围逐渐升温的气氛。

　　“有些话我早该说的，但或许是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才一直不敢鲁莽。”灯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很像明亮的星辰，溢满温柔，“可现在你没有放开我的手，给了我说这些话的勇气。”

　　他用另一只手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变魔术一般地拿出一支完好的红色玫瑰，郑重其事地说：“安宁，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当脑海中偷偷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终于成真，尽管有预感，但安宁一瞬间还是只听得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甚至觉得有些头晕，不清楚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几息过后，她的手指动了动，缓缓松开了牵着他的那只手。

　　许诺的笑容伴随着她抽回手的动作僵在脸上，一瞬间手脚冰凉，脑子也混沌一片无法思考。

　　他愣愣地看着安宁掀开她的衣袖从手腕上取下自己的手钏，然后重新执起他的手，替他戴在手腕上。

　　“我以前很喜欢读《诗经》，里面有一篇讲到有位樵夫钟情于一位美丽的姑娘却始终难以如愿，就像南山的乔木又高又大却不能在树下歇息。但即便乔木和那位姑娘樵夫都不能拥有，他却始终不能忘却，无以解脱。”安宁双手捧着许诺的那只手，视线落在手钏上，接着道：“这乔木手钏是我喜欢你以后买的，因为我觉得自己就像那个樵夫，不论你属不属于我，我都没办法不去想你，它就是我难以言说的执念。不过现在，它是你的了。”

　　安宁接过他手里的玫瑰，抬起头，笑意盈盈地看向许诺，“作为交换，你是我的了。”

　　许诺向来灵活的大脑此时却有些迟钝，他努力分辨着她的意思，回过神来，感觉血液又重新涌上了四肢。

　　短短几十秒，他的心大起大落又大起，此时得到了安宁肯定的回答，万般情绪统统化作狂喜，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但许诺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激动：“我很开心，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开心。”

　　安宁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笑着回拥他：“我也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开心。”顿了顿，又轻声说道，“生日快乐，许诺。”

　　许诺抬臂看着手腕上的乔木手钏，把她又抱得紧了紧：“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跨年的烟花仍在头顶不断绽开，良久之后许诺终于松开了抱着安宁的手，下一秒又面对面拉起她的两只手。隔着一段距离，他的视线缓缓从她的眼睛下移，停在了莹润的唇上。

　　安宁似有所感，看着他慢慢靠近的脸有些紧张，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最终，他的吻只是珍重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感受着额间蜻蜓点水般的柔软触感，安宁听见他在耳边说：“我们的路还很长，安宁。”

　　他们又享受了片刻二人世界，终究被迟来的寒冷感折服，手牵手从后台绕路溜回了礼堂内戏剧部的座位区，后排正好有两个空座，于是两人便紧挨着坐下。

　　台上是其他部门的人在跳节奏感很强的流行舞，台下的观众纷纷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呐喊应援，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许诺和安宁的出现。

　　由于刚刚转换了身份，安宁还有点不适应，脑子里浮过各种有的没的想法，看起来便有些游离。

　　许诺一直注意着她，见她这样，轻轻晃了晃交握的手，低声询问：“在想什么？”

　　安宁回神，索性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在想，为什么女主角会换成我？”夏微暖的腿根本没事，除非……是有人要求她这样做的。

　　许诺一顿，也没有继续隐瞒：“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只想和你一起演，可你不是戏剧部的人，直接和你说的话，我想你应该不会答应。前段时间我帮夏微暖的篮球队打赢了比赛，请她帮我演这一出戏，顺理成章地让你慢慢适应，也没法拒绝。”

　　他垂眸看向安宁，昏暗的光线下表情看不真切：“这是我的私心，对不起。但我不后悔，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你可以生气，可以怪我，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别离开我。”

　　这会儿安宁其实已经想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也没有太惊讶。

　　生气吗？或许是有点，毕竟她最讨厌被算计。可是如果他算计的目的是为了和她在一起，似乎也不是不能原谅。安宁发现自己心里其实并不怪他，只因为他是许诺，是她愿意接受的例外和偏爱。

　　于是，她说：“好啊，那我就罚你以后再也不准瞒我任何事，你能做到吗？”

　　许诺本来有些紧张，怕她真的因此反悔和他在一起的决定，听到这话才安下心来。他坐直身体，举起另一只空闲的手说道：“我许诺对天发誓，今后永远只爱安宁一个人，信任于她，忠诚于她，绝不隐瞒，绝不欺骗。如有违誓，我将失去所有珍视的东西，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誓言这东西本身和生日愿望一样，都不在唯物主义战士安宁的信任范围内，但的确可以通过对方立誓时的用词、神态和肢体语言判断出当下的决心。所以，她现在愿意相信，但不是相信誓言本身，而是相信许诺。

　　解除了刚在一起就迎来的吵架危机，他们都放松下来，一时间没有说话，但贴近的距离和紧握的手昭示着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你们两个刚才去哪了？”白沐晨幽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许诺的思绪被迫从沉浸的甜蜜里抽出，转身一看，白沐晨和夏微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的座椅身后。

　　夏微暖目光落在他们的手上，了然地说道：“肯定是偷偷表白去了，而且还成功了！”

　　安宁轻咳一声，没有否认，但因为第一次在人前谈恋爱还是有些许不自在。许诺就淡定多了，大方承认道：“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得到肯定答案的白沐晨难掩兴奋，激动地同时又怕影响其他人观看节目，只能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拍着许诺的肩膀：“终于啊终于！鬼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他和夏微暖一左一右靠着许诺和安宁坐下，争抢着八卦他们两个从认识到表白的历程。安宁挑着回答了一些，夏微暖和白沐晨每听到她说一件事后都非常给面子地拖长音“哇”一声，十分捧场。许诺看安宁有点不好意思地概括他们的相处，又觉得她很可爱，时不时接过她的话继续说。几个人倒也聊的很开心，不知不觉就到了接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刻。

　　所有节目结束以后，《风前舞》获得了最佳创作奖，白沐辰上台代表大家领了奖，之后便是闭幕仪式。

　　一切都结束了，许诺和安宁远离人群，一起在回宿舍楼的路上漫步。

　　十二点，礼堂古老的钟声准时响起，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每个人心里，昭示着新的一年已经到来。学校准备的烟花也纷纷被点燃，大片的烟花绽放在夜幕中，映在雪地上，许多人兴奋地呼喊着。

　　许诺低头，看着身边的人，心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说：“这是我们的第一年。”

　　安宁抬首回望他，脸上是和他一样的笑意：“是呀，我们的第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