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月光碎碎落下来,恍若银线。
斓月初来永宁宗,倒有些睡不下。来到外边,倚着朱栏,看天间的明月,美目微荡。
夜风拂来,轻轻吹起斓月白色的衣袂,几绺青丝亦随风飘荡在空里。
远边蓦地传来一道厉声,似乎是瓦坛破碎的声音。斓月循声往那边看了看。是尔朱的院子。
因要护卫公主斓月,尔朱的院子便在旁边。
斓月长睫扇了扇,也不知那边生了什么事。思量些许,还是走了过去。
越走越近,斓月闻得一股子浓郁的酒气,黛眉不禁轻轻皱起。
一个侍女走过来,见得斓月,行了一礼,说:“公主安好。”
斓月瞧一眼前边的花园,问:“里边是怎么回事?”
“回公主,将军在吃酒呢。公主不必担心,还是早些回房歇罢。”侍女说道。
“将军在吃酒?”斓月一愣。闻着浓郁的酒味,想来尔朱也吃了不少。可她没想尔朱竟然会吃那么多酒。
侍女说:“将军是在吃酒。”
“你去罢。”斓月说。侍女应了一声,行下一礼,退了下去。
斓月看一眼花园,还是走了进去。或许,尔朱是伤了心,心情不好才吃这么多酒的。
月光清幽,碎如银。花园之中栽满了海棠花树,枝上的海棠花正开得艳,殷红不已,在月下更是刺目。
尔朱坐在石桌前,撑着半边脸,一手抓着一个酒坛,凤眸微敛,已有深深醉意。月下他那一张玉面更是清逸,青丝微散,一身殷红衣衫还是那么入目惊艳。
斓月来到石桌前,看已然醉下的尔朱,黛眉蹙得更深,拿过他手上抓着的酒坛,说:“将军,你吃醉了,不能再吃了。”
尔朱睁开一双迷离凤眸看面前的斓月,她竟然敢抢他的酒。他牵唇一笑,将她揽进了怀里。
“将军……”斓月抬头看尔朱一张玉面,又怔又愣。
尔朱看着斓月一张脸,轻抚她面颊,看了一会,才认出是公主斓月。
“公主……属下吃酒了……”尔朱轻声说着。
斓月眸子一敛,欲从尔朱离开怀抱,奈想他竟抱得紧,挣不脱半分。
尔朱看斓月略有些慌乱神情的小脸,轻轻笑了,说:“公主,你是不是不喜欢属下吃酒……公主不喜欢,属下往后就不吃酒了……”
这个呆子,吃醉了还不忘念这些破东西?斓月真不知这个呆子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公主,属下有时酗酒,脾性暴戾,冷血无情……手里不知道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可是……属下怕吓着公主……”
尔朱断断续续说着,一双迷离的凤眸定定看着斓月。
斓月长睫颤了颤,不自觉低下了脸。
尔朱却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认真看她一张小脸,傻傻笑了,说:“公主真好看,就是比别人家的公主好看。”
斓月看尔朱面上傻气的笑容,不禁也笑了。
尔朱把斓月的脑袋轻轻按在怀里,说:“公主这么好看,属下可不能让公主给别人抢走了……”
他的怀抱很暖。斓月靠着这一个胸膛,蓦地一怔,随后摇了摇脑袋,说:“将军,放开斓月。”
“公主,属下很孤单……从来没有人陪着属下……公主不要离开属下,公主要是离开了,属下就没有人要了……”
尔朱把下巴轻轻抵在斓月的脑袋上,凤眸微眯,低声说着。
孤单?斓月眸子一敛,没有再挣扎。
她也很孤单。从来就是她一个在公主殿,没有谁来陪她。就连父君,忙于事务,没有多少陪伴。
尔朱抱着斓月,闻着她身上浅浅的清香,缓缓闭上了凤眸。
斓月安静地在尔朱怀里,许久,没有听得任何动静。抬起脸来,看尔朱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要睡下了。
斓月看他,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柔软修长。斓月笑了,他的模样很安静。
尔朱虽然要睡着了,却把斓月抱得紧紧的,不肯放松半分。斓月费了好大劲才挣脱尔朱的怀抱。
“将军,”斓月轻轻唤了一声,尔朱紧闭着眸子,没有应。
没办法,只能把尔朱架回房里喽。
尔朱生得高,身形修长,却是重的。斓月想了想,自己肯定架不动,唤了两个小厮过来,让两个小厮把尔朱带回房里。
斓月跟了过去,小厮把尔朱轻轻放在床上。斓月仔细给尔朱盖了被子,让小厮走了。
怎么就醉成了这个模样?斓月轻轻叹了一声,将尔朱鬓间乱发别至耳后,起身欲离开。尔朱却睁开了眼睛。
“公主……不要离开……”尔朱轻轻说着,揽住斓月的纤腰,直把她抱进了怀里。
斓月吓了一惊,看尔朱一张近在咫尺的玉面,颤说说:“……将军,我是斓月……”
“属下知道是公主,可属下不要公主离开……”尔朱说着,把斓月抱得更紧,生怕斓月跑了一样。
“将军,你真醉了。”斓月黛眉轻蹙起,纤指一动,在尔朱身上施了一道法,尔朱便昏睡了过去。
斓月拿开尔朱的手,站起身来,看尔朱一张玉面,眸子一敛。罢了,还是当一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罢。
斓月出了房,轻轻合上了房门。门外的月光清亮如银,碎碎落下来,斓月竟觉有些冷意。
第二日,小天孙来到操练场旁边的一处亭子,小神主已经生龙活虎在那里了,好像之前跪了一夜的搓衣板的伤好透了。
“傻呆子,你晓得不晓得?”小天孙坐下来,问。
“我晓得什么?”小神主问。
“魔界的公主来了哦。”小天孙说。
“公主?”小神主一愣,随即说:“来就来呗,还能咋样?”
小天孙瞪小神主一眼,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亏得人家之前那么念着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也不过去瞅瞅人家一眼。”
“我过去干嘛?干瞪眼,瞪眼给谁看呢?哼!”小神主理所当然地说。
“你瞪呗,又不会眼瞎。”小天孙说。
“你怎么不去瞪?又不会眼瞎。”小神主反问。
小天孙白小神主一眼,说:“我又不是斗鸡眼,瞪什么瞪?”
我还不是斗鸡眼呢!哼!小神主恶狠狠瞪了一眼小天孙。
这一厢,斓月走出院子,就见尔朱往这边来。
“将军。”斓月唤了一声,浅浅笑了。
“公主。”尔朱行了一礼。
斓月扶尔朱起来,问:“将军可记得昨夜吃醉了酒?”
尔朱一笑,说:“属下醒过来,昨夜之事一概不知。只知吃醉了酒。”
幸好,尔朱不记得昨夜之事。斓月说:“将军往后还是少吃酒,到底伤身。”
“公主说的是,属下往后便不吃酒了。”尔朱笑着说。
怎么又说这样的话?斓月不禁好笑,说:“将军,斓月只让将军少吃些酒,并不是让将军不吃酒了。”
“公主不知,属下不常沾酒,若沾了酒,必定会吃醉的。”尔朱说。
“好罢,一切随你罢。”斓月笑着说。
尔朱说:“公主可想往外边去看看?”
斓月说:“倒是想的。”
“公主想去,属下便带公主出去瞧瞧。”
“将军,斓月可以去的,将军不必担心斓月。”斓月说。这个第一将军,真真要把自己管成几百岁的小孩子。
“不行,公主若再遇不轨之徒,属下真的要担心死了。”尔朱坚持说。永宁宗里人物混杂,谁能想到哪个就对斓月下手了?
斓月抬起手,将腕间的银镯子给尔朱看,这一个银镯子正是尔朱昨日给她戴上的。
“将军,斓月有将军的镯子,若遇危险,可以喊将军的。”斓月一双盈盈美目看着尔朱,温声说道。
尔朱看斓月白皙纤细的手腕,她腕间的银镯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不行。属下需时刻保护公主的安危。”尔朱说着,轻轻握住斓月的手腕。他不敢太用力,她生得瓷娃娃一般的模样,真怕伤了她。
竟然又给他牵住了。斓月看尔朱一张玉面,问:“将军,斓月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吗?”
尔朱看斓月一张脸,牵唇一笑,歪了脑袋,说:“公主生得跟娃娃一样,自然是要好好在手里捧着,不能受一点伤害。”
斓月还在怔愣,尔朱已牵着她往外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