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华灯初上夜阑珊,满街灯火,酒肆花窗映着觥筹交错的人影,茶棚烟雾升腾,渲染浓浓烟火气。
乐伶风风韵韵唱着江南小调。
“岁月蹉跎半世尘,追溯飘零无事成,幸得天神眷恋深,重来回首已三生。”
嵇月栊脑袋昏昏沉沉,像梵音寺的秃驴对着他念大悲咒,心乱如麻。
……自己不是死了吗?
意识回笼,嵇月栊勉力睁开眼,见对面坐着一个着紫衣的少年,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高高束起的墨发随春风飘逸,浑身却散发着恣意不羁的痞气。
“你他妈野猪精转世啊,这么能睡!”
嵇月栊瞬间清醒,不悦地看向面前的人,随即怔了怔“沈烨?”
此人是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沈介白,前世他被剑意反噬而死时也不过弱冠之年。
久别重逢,相隔的是十五年。
“喊你爷爷我干嘛,脑子被驴踢啦?叫你小心行事,别和八大宗门的人起冲突,好了吧,被阴了吧,咱们还要去西岭雪山调查鬼尸,你可别拖我后腿!”
西岭雪山……
鬼尸……
嵇月栊眼波暗涌,脑内飞速运转着。
羲和一百三十二年,他的十六岁,于雪山之巅绞杀无数鬼尸,领悟霜华剑意,拥剑扇双法器,自此,声名远扬。
年少功成名就,意气风发,心似骄阳万丈光。
“走吧,山间鬼怕是等我们许久了。”嵇月栊望着远处披云戴雪的南岭雪山,回望着自己的舞象之年。
沈烨暼了他一眼,轻蔑道:“你就那一把破扇子,实在不行打不过就跑吧。”
嵇月栊挑了挑眉,笑道:“那怎么行呢,你要保护我啊,沈哥哥——”
沈烨确切被恶心到了,逃似地退至酒楼门口,惊恐道:“你他妈对我发什么骚。”
“你反应怎么那么大。”嵇月栊似笑非笑的看着相隔甚远的沈烨,慢悠悠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又持续输出:“沈哥哥离那么远作甚,真是不解风情……”
沈烨勃然大怒:“你他妈刚从怡红院里跑出来的吧,再多说一句直接要了你的狗命!”
“别生气啊,我不说就是。”嵇月栊学着怡红院的男男女女,挑着眉,眨着眼。
沈烨在酒精的辅助下,“哇”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彩虹瀑布”在嵇月栊眼前晃啊晃,晃得他脑袋有点晕乎。
“……”
店主颤颤巍巍得走进隔间,小心翼翼的问:“两位大侠,您看这怎么……?”
嵇月栊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如一缕青烟般从窗户一跃而下,留沈烨和店主大眼瞪小眼。
巴蜀之地,繁华竞逐,高楼林立,灯红酒绿,软红十丈熙熙攘攘。
“哎,你别赌徐承熙啊,药修赢不了的,小心赔得裤衩子都不剩!”
“我呸,徐仙长为人正直,救过我小命的,你懂什么?药修就是最吊的!”
“我全押钟离仙长!”
嵇月栊拨开人群,往摊子上瞅着,摊主忙的不可开交,眼都没抬地问:“兄弟要押谁啊?”
脑海中骤然是一袭白衣飘飘的背影,执剑半跪于明月楼前,鲜血淋漓。
“谢庭晚。”
摊主拨算盘的手顿了顿,抬头道:“这位兄弟真是糊涂了,谢归仙尊在闭关呢,肯定是参加不了永夜大会了!”
嵇月栊怔住了,前世这个时候谢庭晚分明在蓬莱除魔啊。
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尘世好像在冥冥之中改变了,像是一场幻梦,随时会破灭。
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嵇月栊虎躯一震,僵硬地回头,是沈烨。
“狗东西,一到钱就跑那么快,那店主宰了我一顿,老子把兜都掏干净了!”
“你愣什么神啊,赶紧走!”
言毕,拖着嵇月栊就往人群外走。
嵇月栊揉了揉眉心,一脸鄙夷道:“你哪来的钱,一路上不都给你嚯嚯完了吗?”
“对啊,我就给了几文钱,剩下的你去垫一下!”沈烨推搡着他。
“……你自己留的烂摊子凭什么我还?”嵇月栊满脸不情愿,又道:“我看你脸上缺个脚印。”
“到洪都后十倍还你。”
“好嘞,仙长,来,仙长小心脚下,咱俩多少年交情了,还谈什么钱不钱的,真是伤咱俩的和气。”
沈烨一看他阿谀奉承的样子就戳火,干脆扭头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