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为烨尘下凡历劫一事,私下召见司命,与其商议。
司命恭敬行礼道:“不知天后娘娘找小仙有何吩咐?”
天后问道:“司命,陛下让你为太子安排一个历经七苦的命数,你可想好怎样为他安排了吗?”
司命想了想,安排道:“小仙打算,让殿下投身于穷苦百姓家,从小缺衣少食,寒窗苦读数十载却依然埋没于世俗之中。”
“不可!”天后立即否决,“烨尘乃天族太子,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怎受得了这样的苦?”
司命又另想了一个身世:“那就给殿下安排一个天煞孤星的命格,让他遭受世人冷眼,经历重重磨难。”
“也不可!”天后仍觉得不妥,“烨尘在天族向来受人拥戴,怎受得了那些凡夫俗子的冷眼?本座没有记错的话,你做这司命之职也有上千年了吧?你这仙阶也该到了晋升的时候了。倘若你此次办差得力,本座保你加官进爵,至于你如何做到既不违背陛下,又能让本座满意,就看你自己了。”
“小仙明白。”司命定会尽心尽力,最后又想到了一个最佳命格,“那小仙就给殿下安排一个显赫的家世,自小受人拥戴,奈何出生于乱世之中,虽受了些疾苦,经历了重重艰难,但最后坐拥天下,一生荣华。不知娘娘觉得如何?”
天后思虑片刻,默许道:“暂且先定下这个吧。”
“小仙遵旨!“”
天后继续吩咐道:“另外,本座将陌璃派去烨尘身边照应,你务必要让这二人在凡间结下仙缘。”
“小仙遵旨,这就去安排。”司命领旨退出殿阁。
瞳莞从冥湖回到碧梧阁之后,便开始着急寻找上次被自己随意仍在床上的龙鳞,她将床铺仔细翻了一遍,最后在床榻下面找到,可能是经过上次随手一扔掉在了地上。
看着他赠与她的龙鳞,她不禁想起忘川初遇时的场景,以及昨夜在冥湖他奋不顾身的挡在她的面前,只身对抗惊蛰的场面,让她震撼不已。想起每一次与他见面,他的样貌,他的气度,他的身影,都在不知不觉间印在了她的心里。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想起,拉回了瞳莞的思绪。她走过去开门,见星痕突然闯进来,脸上带着焦急之色:“莞儿,你昨夜又去哪了?”
“我去了趟冥湖。”瞳莞漠然回答道。
“冥湖?”星痕震惊,紧张道,“那湖底的惊蛰可是上古凶兽啊?你没被他伤着吧?”
瞳莞满不在乎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你怎么又一个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呢?”星痕昨夜刚交代过,她立刻又只身去犯险,他整日为她揪心。
“谁说我是一个人?”瞳莞反驳回去,“我带了泠汐,随行的还有那位天族太子。”
“天族太子?”星痕诧异,从未听她提起过,“你怎么会和此人有交集?而且他去冥湖做什么?”
瞳莞无奈,便一字一句地向他交代事情的经过:“林染劫持了他表妹陌璃,和他交换龙珠,我不想让天族认为,是我让林染这么做的,才为他们引路去冥湖的。”
“你向来不解释,不管闲事,你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星痕自认为了解她,可她如今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让他捉摸不透。
“我是从来不解释,不管闲事,可我也从不亏欠别人。”瞳莞做事一向有自己的原则,既然提到天族太子,她便告知星痕,“这个烨尘太子你也见过,就是那日在忘川救过我的那位天族公子。”
“他就是天族太子?”星痕愣神,回想着他初次出现在瞳莞面前的场景,不禁联想到,瞳莞冒险去狐狸洞救他时,曾答应过他的事,“莞儿,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和天族有任何牵扯!”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救我,你让我一直欠天族的人情吗?”瞳莞的心里也很矛盾,出手相助天族并非她本意,可每次见到他,她总有一种亏欠之感。
“什么人情?这不是你个人的恩情,这会牵连两族的争斗!你明白吗?”星痕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忍不住和她争吵起来。
这时,洛瑶突然闯进瞳莞的房间,慌忙禀报:“瞳莞!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瞳莞忙问。
洛瑶继续禀报道:“我刚才经过尉迟长老房门外,听到林染向尉迟长老禀明他昨夜劫持陌璃,暴露了身份,失败而归的事。他把一切罪责都推在了你身上,现在尉迟长老正让他传话要见你呢!”
星痕听得一头雾水,弄不清楚事情的原委:“这和莞儿有什么关系?”
瞳莞的神情却镇定自若,似乎在预料之中:“我让他先回来向长老说明原由,就早已预料会是这样的结果。”
洛瑶焦心不已,向瞳莞告知自己昨夜所看到的一幕:“昨夜泠汐带陌璃回玄冥宫的时候,我其实都看见了,而且我还看见她私下见过林染。我怀疑,她和林染是一伙的,整件事情都是他们的阴谋,就是想害你受责。此刻林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该怎么办?”
“我没有做错的事情,自有公道。“瞳莞既然吩咐林染前去见尉迟长老,就已经准备好如何面对,此刻依然镇定自若,“即便是去见长老,我也没有什么要交代的,长老也没有理由责罚我。”
星痕担心道:“可是林染向来只听命于尉迟长老,恐怕会对你不利。”
瞳莞倒是一点也不为自己担心,反而底气十足:“我不过是阻止他,没能拿到龙珠,可我从惊蛰口中拿到了第二卷天书,算是将功补过,想必长老也不会怪罪于我。”
“你又找到了一卷天书?”洛瑶欣喜,总算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瞳莞,这样一来,你反而可以问责林染办事不利,毕竟是他没有拿到龙珠,没能完成尉迟长老交代的任务,看他作何解释。此人竟敢对公主阳奉阴违,足见他心机深沉,是该给他一点教训!”
说话间,林染已经在瞳莞房门外传话:“公主!尉迟长老有请!”
瞳莞吩咐道:“你先去回话,说我即刻就去!”
待林染走后,瞳莞有意耽搁了些时辰,才前往尉迟长老房间。
面对尉迟长老严肃的面孔,瞳莞故作不明其意,问道:“不知尉迟长老请莞儿过来,所为何事?”
尉迟长老静看她许久,才带着略显失望的语气开口:“公主,老臣一直敬你为魔族之首,你岂能做出如此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之事?”
瞳莞仍装作不知其意:“莞儿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长老明言。”
“老臣问你,你为何放走陌璃,错失得到龙珠的机会?”尉迟长老的语气里多了分怒意。
瞳莞有自己的理由,对尉迟长老下的令表示不满:“得到龙珠的方式有很多,机会也并非只有一次,为什么要用劫持这种不正当的手段得到呢?”
“不正当?”尉迟长老重复,积压在心底的怒气瞬间翻涌上来,“什么是正当?什么又是不正当?我们是魔,本就不是什么正派,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没有什么不正当的手段!”
“魔又如何?魔就可以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全然不顾道德底线了吗?”瞳莞厉声反驳,把多年来一直藏在心底的不满都大声宣泄出来,“我们之所以被世人定义为魔,就是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坏事做尽!可事实并非如此!我只是想去证明,我不是杀人如麻的恶魔!”
“魔就是魔!你不要在这和老臣谈什么道德底线!”尉迟长老怒气未消,严厉的对她批评教育道,“你今日帮了他们,他们会感激你吗?不会!在他们眼里!你永远都是魔!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多管闲事!总之,你要记住,你是魔尊之女!你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报仇!向天族讨回公道!但凡是天族人!都该死!”
瞳莞仍倔强地反驳尉迟长老的话:“即便是天族人都该死!我也不会趁人之危!”
“你还是不知错?”尉迟长老感到一阵失望心寒。
瞳莞仍倔强道:“莞儿不知自己何错之有?”
尉迟长老冷然叹息了一声,痛心失望道:“看来公主是忘了蚀骨之刑的滋味了?”
“我没错!为何受罚?”瞳莞不服。
尉迟长老厉声质问:“你包庇天族,放走陌璃,错失龙珠,你还没有错?”
“劫持陌璃,换取龙珠,是林染的责任,他没完成任务,何故怪罪于我?”瞳莞自认为没有错处,极力为自己辩解,“相反的,我拿到了第二卷天书,非但没错,还助魔族更进一步的实现复活妖神的计划,我有什么理由受罚?”
“你拿到了第二卷天书?”尉迟长老的怒意突然消减,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瞳莞。
瞳莞拿出昨夜找到的第二卷天书,金光闪闪的出现在尉迟长老面前。尉迟长老伸手接过,打开卷轴,在看完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还不忘责问道:“你为何不一早拿出来?”
瞳莞的情绪也平缓了下来,解释道:“长老一心要问责莞儿,莞儿实在是没有机会禀告。”
看在她拿到第二卷天书的份上,尉迟长老也不忍心再责怪于她。怒气消减之后,开始一番语重心长的劝说:“公主啊,老臣也都是为了你好啊?你不要再任性妄为了,否则不仅振兴魔族无望,还会让魔尊千年的威望受损啊!老臣悉心培养公主,用心良苦,还请公主明白啊!”
瞳莞的情绪平复下来后,想到刚才出言顶撞了尉迟长老,确实是做晚辈的不对,低首向尉迟长老认错:“莞儿知道长老一切都是为魔族考虑,莞儿此行,错失龙珠,是莞儿的错。”
“公主寻回第二卷天书,也算是将功补过,此事就此罢了。”尉迟长老将此事揭过,另派她任务,“眼下还有一事,请公主亲自前往。”
“长老明言便是。”
尉迟长老交代她一个新的任务,吩咐道:“老臣听闻,烨尘太子即将下凡历劫,这是从他身上拿到龙珠的最好时机。老臣会将公主的记忆和法力暂时封锁,以凡人之躯送往凡间,趁机接近烨尘太子,务必要在他历劫归天之前,从他手里拿到龙珠。”
“莞儿即刻就去。”瞳莞没有片刻犹豫,任凭尉迟长老的吩咐。
天宫之上的夜晚,静谧如雾。此刻的烨尘正独自坐在碧晨宫门前,抬头仰望着布满繁星的夜空,心事重重。
这时传来晏清的声音打破了当前的宁静:“殿下,属下愿陪您一同前往凡间历劫。”
烨尘收回目光,沉思片刻,侧首望向他道:“我是受罚前往凡间的,你大可不必如此。”
晏清执意要跟随:“殿下去哪,我就去哪,我是一定要在殿下身边照顾殿下的。”
烨尘应允:“你自愿便可。”
“不仅我自愿,我还安排了天族两位圣使,青鸾和朱雀一同前往,随时听后殿下差遣。”晏清为烨尘打理好一切有关下凡之后的事。
“你费心了。”烨尘点头赞许。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晏清随即退下,听后差遣。
晏清走后,烨尘的思绪再也无法归于适才的平静,在这静谧的夜里,他满腹心事无人知,便起身走出碧晨宫。
烨尘漫无目的地在天宫中行走,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清风殿门前。在这偌大的天宫之中,他唯一能去的,也只有此地。
“小烨尘?”医仙远远地见他向清风殿的方向走来,上前去迎他,“你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来看望老夫啊?”
烨尘边走向殿外的石桌边坐下,边与他闲话道:“我即将下凡历劫,前辈会有好一阵子见不到我。”
“还怕我想你,所以特地来看我?”医仙笑着走到他身边坐下,见他满脸愁容,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会依然是上次你所说的烦恼之事吧?”
烨尘被他言中,向他吐露道:“我这心里,不知是怎么了?总是空落落的。”
医仙猜测道:“是和你心里的那个人有关?”
烨尘点头,沉默,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瞳莞的身影,无奈道:“她成了我心里挥之不去的梦,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愫。”
“看来小烨尘当真是为情所困啊?”医仙忍不住打趣道。
“前辈就不要打趣我了。”烨尘无心与他说笑,认真道,“你是知道我的,这辈子从未想过经历什么情劫。”
“你不想,不代表姻缘不来找你啊!”医仙为他分析道,“说不定,这就是你的姻缘到了呢?”
“前辈又说笑了。”烨尘冷漠,叹息一声道,“这哪是什么姻缘?这注定是一场孽缘。”
“为何这么说?”医仙似乎不大明白。
烨尘似看淡了一切俗世般,早已经料定了自己的结局,无奈感慨道:“她是魔族公主,我是天族太子,我和她注定站在正魔的两端。与其结局痛苦,倒不如现在就斩断情丝,从此再无牵绊。”
医仙摇头叹息道:“两个有情人不该被身份的悬殊和世俗的枷锁而约束,若你真的对她有情,应该去面对,而不是逃避啊!你因为她和你对立的身份而避开她,那我问你,倘若她不是魔族公主,你应当如何?”
烨尘不去假设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没有这样的如果,我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我所认识的小烨尘,是一个遇事会逃避的人吗?”医仙认为,他只是需要时间去想清楚。
“这不是逃避,而是当断则断。”烨尘对待这份感情,更多的是无奈,“我不能因为一份不清不楚的感情,而逃避了我应当承担的责任。我是天族太子,就该将三界苍生放在第一位,从未想过感情之事。更何况,她与我身份悬殊,这确实是段无法逾越的距离,既然早知道结局,又何必要孤注一掷?”
“既然你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又为何还来找我呢?”医仙笑着打趣道,“不会只是单纯的舍不得我吧?”
烨尘低首,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直言道:“有些话,我也只能在这说,不过是想找个倾诉之人罢了。”
“好好好,我这清风殿啊,随时都欢迎你来。”医仙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试图让他宽心些,“等你历劫回来,我们还在这里彻夜长谈,如何?”
“一言为定。”烨尘点头应答,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愉悦,与医仙的一番话后,他的心情放松了很多。
再次抬起头,望向夜空,等待着他的,是新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