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危月燕之后,柳梦生心生一念,昨晚此人也同猴叔一起来告知董氏的行程,不知如今他能不能放我进楼?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柳梦生还是对危月燕抱有警惕的态度,毕竟此人身法超凡,又从不言语,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所以柳梦生也不知道自己接近后此人会作何反应。无奈眼下想要进入酒楼唯有此法,柳梦生只得冒险一试了。
在一队巡视的军士刚刚拐去酒楼正门时,柳梦生施展那缩地之法从小巷中冲出,迅速藏身于酒楼柱子后面。柳梦生才刚刚借由阴影掩住身形,下一队巡视的人马就已经转到这一侧来了。
柳梦生绕着柱子勉强可以躲过这一队人的巡视,然而却是正正地站在了危月燕的面前。柳梦生一边缓缓躲过巡视,一边紧张地留意危月燕的反应。
老哥,你可别出卖我,柳梦生看了一眼危月燕,心中暗暗祈祷。
正值巡视的队伍经过,柳梦生大部分的注意力全用在避开这队人马之上,而危月燕那边也仅仅是用气息留意他的动向。余光略过之余,柳梦生发现对方的身形与自己颇为相似,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很是相近,这让柳梦生有一种仿佛是自己在照镜子一般的错觉。可待看清之后,柳梦生却发现这危月燕居然是闭着眼的。
不会是睡着了吧?柳梦生心道,遂好奇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谁知那危月燕察觉后微微睁开双眼,侧目看来,吓得柳梦生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原来没偷懒睡着啊,柳梦生感觉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着,然而危月燕仅仅打量了来人一番后就又将眼睛闭了上。
这意思是打算视而不见吗?柳梦生见了不由心中一喜。但见刚经过的那队巡视的人马正转向正门一侧,柳梦生立刻伸手拉开了面前的窗户,随即跳上了窗台。
然而正当他想在屋中寻得一处落脚的位置时,只觉身后被窗子一推,当即身子向前倾去。
柳梦生心中一惊,急忙调整重心,总算是在落地之前稳住了身形,用双脚着地了,所幸也没有碰到什么东西,不然一定会弄出不小的动静。
柳梦生蹲在地上回眼看去,只见一人影靠在了窗户上,想是危月燕。
这个危月燕想干什么?柳梦生心中暗道,正想再照顾一下危月燕他祖上的时候,就听见窗外传来的说话声。
“燕子哥,燕子哥,”张月鹿迈着轻快的脚步几近小跑而来,柳梦生听了立刻将身子贴在墙上,将自己的气息收敛。
“燕子哥,你饿了没?我拿了些吃的来了,”张月鹿跑到近前,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这个是酥油鲍螺,我刚和兔儿姐姐那里学来的,不知道做的合不合燕子哥胃口。这一碗是新熬出来的紫苏膏,这个是……”
这个张月鹿!差点害我暴露,柳梦生看着映在窗户上两人的影子,听着张月鹿不断拿食物给危月燕,不由暗道,董氏的伙食这么好的嘛?
听着听着,柳梦生竟然觉得腹中饥饿感油然而生,将视线移到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上时,却惊然发现自己眼前站着一个人。
“柳…柳公子…”殷雪怜一脸惊讶地看着柳梦生。
“雪怜姑娘,”柳梦生立刻用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殷雪怜见了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雪白的脸上添了一抹晕红。
“咳咳……”此时窗外传来了危月燕几声咳嗽。
“燕子哥,你别吃得那么着急,来喝口水,”随即便是张月鹿关切的声音。
见张月鹿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危月燕身上,根本没注意屋中的动静,柳梦生缓缓舒了一口气,遂示意殷雪怜轻声离开。殷雪怜见了便低着头先行向着楼梯走去了,随后柳梦生也在危月燕几声咳嗽的掩护下,轻手轻脚地向楼上走去,董氏虽然在楼外重重把守,却未在楼内部署一人。
待来到了楼上,殷雪怜细声细语地问道:“柳…柳公子…是来探望江姑娘的吗?”
虽然柳梦生觉得此时已不必这般小声说话了,但看殷雪怜表情十分认真地压低音量,于是便决定也轻声细语地说道:“正是,不知她如今情形何如?”
“江姑娘昨夜便醒来过了,不知是否睡去了,”殷雪怜小声说道。
柳梦生闻言心中暗喜,看来夏揖山的法术果真有效,遂施礼道:“还请雪怜姑娘引路。”
“公子多礼了,”殷雪怜浅浅一笑道。
其实柳梦生倒也不是不记得江晓莺躺在哪间房里了,只是既然已经遇上殷雪怜了,便觉得去姑娘家的房里若不请雪怜来引路,心里就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殷雪怜领路来到江晓莺的房门前,便转来对柳梦生轻声道:“公子稍等。”
柳梦生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半步,殷雪怜见了便推门进到了屋中。
柳梦生在门外等了片刻就见殷雪怜又从屋中退了出来,遂问道:“雪怜姑娘,情况何如?”
殷雪怜抬头看向柳梦生,目光闪烁星彩游移,但很快便又低下头去将房门让开,小声说道:“江姑娘已经醒了,公子请。”
“多谢雪怜姑娘,”柳梦生上前轻轻推开屋门。
“雪怜还要去准备茶点,就不打搅公子了,”殷雪怜低着头轻声说道。
“有劳雪怜姑娘了,”柳梦生道谢,殷雪怜听了就低着头几近是跑着离开了。
柳梦生直至目送殷雪怜下了楼,才迈步进了江晓莺的屋中。刚一进来,柳梦生就觉得这屋中有些昏暗,不免有些疑惑。虽说此时天还未亮,但屋里不应昏暗至此。柳梦生停下脚步环视了一番,发现原来是屋子四周都挂上了厚重的帘布,屋中仅以一盏烛台照明。
走到烛火照明之处,地上法阵的痕迹赫然映入眼中,四周的帘布以及房梁之上也都贴着数张符纸,只是大部分的符纸都有燃烧的痕迹,却又都未完全燃尽。屋中的陈设较之前也变更了很多,所有的桌椅木柜等家具都已经被移走了,仅剩下一张木床被安置在屋子中央,木床的帷帘垂下,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柳梦生绕到木床正面,却发现江晓莺已经坐了起来。
“小鸟,你醒啦?”柳梦生试探性地问道。
“嗯,”江晓莺应道,只是却一直低着头。
柳梦生见她似是无甚精神,不免有点担心地问道:“那个…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江晓莺盯着自己握在一起的双手摇了摇头。
柳梦生有点不大习惯这么安静的江晓莺,不免有些疑惑,便走到她身边问道:“是昨晚没睡好吗?”
“不是,”江晓莺依旧低着头。
“那要不我先出去?你再睡一会儿,”柳梦生说道。
然而就在他向后退了半步的时候,江晓莺忽然伸手拉住了柳梦生的手。
“我没事,”江晓莺喃喃地说道。
柳梦生扶住了她伸来的手,江晓莺抬眼看来,只见她眸中泪光涟涟,眼眶微红。
“你怎么啦?”柳梦生见了心中一悸。
“那个…我听说了…”江晓莺又将头低了下去。
“听说什么了?”柳梦生不解。
“就是…你和师…令姐…离开桃花坞的原因…”江晓莺说道。
“这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柳梦生随口道,然而话一出口就想骂自己笨了。
“呐,听我说,”江晓莺又将另一只手搭在了柳梦生的手上,抬头看来恳切地说道,“你就不要去找她了,好不好?”
“她?”柳梦生看着江晓莺右臂上绑着的木板和白布,生怕她一不小心触动到旧伤。
“就是…令姐的故人…”江晓莺目光游移道。
“可是,家姐就是为了找这位故人才带我出来的,”柳梦生不解为何江晓莺会有此等要求。
“你就答应我好不好?”江晓莺殷切地望着柳梦生。
“这事…我做不了主…得由家姐定夺,”柳梦生一时间竟然不忍直视江晓莺那满怀希冀的目光。
“是嘛…也是…”江晓莺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柳梦生见她这般,心生不忍,然而还未等他再有言语,就见江晓莺忽然缩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随即浑身开始微微颤抖,汗水顺着面颊流下,脸色也白了,似是在忍受剧烈的疼痛。
“小鸟你怎么了?”柳梦生见状当即慌了神,伸出双手本想扶住江晓莺,可又怕此举会加剧她的痛苦,一时间双手停在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晓莺抑住身体的抖动看向柳梦生,眼中满是慌张与无助。
“我去叫人来,”柳梦生见了转身就要去喊人。
“不要……”然而江晓莺却又拉住了他。
“可……”柳梦生再度转来,却见江晓莺翻手一掌袭来。
柳梦生始料未及,这一掌正中胸口,顿觉一股气劲在胸中荡漾,随即眼前光景渐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