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学府之中,却未见到各门弟子如往常一般来来往往,接连走过几处院落,也只是看到三名不知是何门派的弟子路过。柳梦生暗暗猜测,学府中人员稀少应是受金陵董氏调动的缘故,只是不知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柳梦生隐隐觉得董允章这般动作应不是调查番邦境内孩童走失一事,也不像是防范黄河水祟。
思量间,已是能望见医馆的外墙了,只是柳梦生三人刚要转去医馆大门时,就见前方有一人拄着木杖匆匆而来。
“何伯,您还在学府呀?”柳梦生一眼识出了来者正是常年跟随江巧眉左右的老者,遂上前施礼道。
何伯停住脚步,用手中木杖挑起挡住面容黑色的兜帽,只是就算老者仰面朝向柳梦生,也看不见身前之人的面容,他的双眼已被一条褐色的布遮了去。
“嚯,原来是小七啊,”何伯喘息了片刻,才开口道。
“小七?”柳梦生一愣,殷雪怜与夏语冰也是面面相觑。
“何伯,是我呀,”柳梦生回神,心中暗道何伯这是认错人啦?还是他什么时候给自己起了外号?还是说这是江巧眉暗地里起的?
“咳咳…原来是柳公子啊…”何伯闻言立刻低头轻咳几声,似是在掩饰尴尬,随后又道,“柳公子与老朽的一位故识很是相像,公子要是不愿意,老朽改口便是。”
“那倒不必了,何伯若是愿意,称呼此身作小七也无不可,”柳梦生听出老者语气中多有落寞之意,便连忙开口道,想来也只是个称呼而已,柳梦生倒也不是很介意。
“呵呵,好,好,”何伯闻言双手拄着木杖笑道。
“何伯的这位故识是位怎么样的人?”兴许是身世未明的缘故,柳梦生对于与自己相像之人总是有所在意的。
“他啊,”何伯听了笑容一滞,蒙着双眼的脸转向一侧,好似是在望向远方,重拾记忆,“他啊,是老朽年轻时结识的好友了,那时候我两年岁相仿又意气相投,一起做了不少莽撞事,如今想来,还真是怀念啊。”
“原来是何伯年轻时结识的呀,”虽然心中有所预料,但柳梦生听到这话是心中觉来却是一阵空落,想来自己与何伯年岁相差甚多,他与这位故识又非是忘年之交,纵使十分相像,也不可能是失忆之前的自己。
“公子…你手上的伤…”兴许是见两人有闲谈的架势,殷雪怜终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可是话一出口,就瞥见柳梦生侧目看来,霎时雪白的脸颊就染上一片绯红。
“还要…去医馆的…”殷雪怜慌张垂眸,声音也是渐渐变小了下去。
“小七受伤了吗?伤的重不重?”何伯闻言脸色一沉,遂迅速转来问道。
“呃…是受伤了…”柳梦生也不知道自己这伤情算不算严重,“不过没有危及性命就是了。”
“呵呵,小七命格虽弱,却也命硬啊,”何伯点着头感慨地说道。
“是…哈…”柳梦生十分无奈地心中暗道,这命硬是没看出来,我这骨头倒是挺硬,摔了这么多回都没彻底断开过。
“小七快去学府的医馆看看吧,这世上还没有苍梧陆氏医不好的病症呢,”何伯拄着木杖撤步让到一旁,似乎是觉得挡到了柳梦生的路。
是吗?我就见识过陆香薷也犯难的病情了,柳梦生闻言暗暗叹气。
“对了,何伯,既然您还在学府,莫非江大小姐也没离开庐江?”柳梦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小七找大小姐有事呀?”何伯不解地问道。
“没有要事,就是想谢过江大小姐先前赠与的行囊,”柳梦生一边将气息迅速散出,一边向何伯走近,压低声音道,“还有,不知江大小姐近来可有麻烦?”
“如此小事,小七不必挂心,”何伯神色一峻,而后也压低了声音,“何出此问?”
柳梦生细细探查一番,察觉周遭并无可疑的气息出现,便又小声问道:“之前此身在学府门前,无意间发现似有人在暗中跟踪江大小姐,不知可有妨害?”
“这些暗探大小姐是知道的,”何伯也压着声音说道。
“对方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胆大?”柳梦生不由好奇,虽说湘西江氏不比玄门世家的道法造诣,也不如金陵董氏那般暗立私臣,可单就是江氏的消息之灵通,便可窥见其势力之大,究竟是何人胆敢暗中跟踪江巧眉?
“这件事小七就不要插手了,大小姐自有分寸,”何伯右手拇指揉搓着木杖前端镶嵌的黄色玉石,“小七以后若是遇上那些人,千万别去招惹,这是大小姐交代的。”
“这……”柳梦生闻言一怔,但随即便心领神会,于是点头道,“好,我记住了,何伯以后也要多加提防。”
“小七快去医馆吧,老身还有要事,先告辞了,”何伯说罢,便拄着木杖匆匆离去了。
殷雪怜见老者经过,就慌张地让到一旁,而一直躲在她身后的夏语冰却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一下子几近与何伯打了个照面。
所幸何伯虽是目盲,却也能辨别周遭人员的方位,迅速从小姑娘身侧掠过,仅仅是飘动的黑色长袍略有擦到她的衣袖。
虽然没有冲撞,可夏语冰脸色还是刷白,待到何伯走远,小姑娘才颤巍巍地向柳梦生跑来。
“柳哥哥…那位老伯…”夏语冰目光闪烁地望着远去的身影,不觉地伸手抓住了柳梦生的衣角。
“不要担心,那位伯伯不是坏人,”柳梦生见小姑娘的手有些颤抖,眼角又带着泪花,似乎有些害怕何伯,便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不过,于柳梦生自己而言,他也从未想过能与何伯如此攀谈,印象中这位老伯一直是沉默寡言地跟随在江巧眉左右,仿佛随时等待自家大小姐的指示一般。柳梦生心中暗想,若非此次何伯独自行动,又将自己错认成故识,只怕两人也不会有这番交谈。
“公子…你的伤…”思量间,殷雪怜走来轻声道。
“哦,对,咱们这就去医馆,”柳梦生回神,这才忽然想起自己是要去寻医的。
然而,当三人走到医馆大门前的时候,却听见里面正有人在大声争论。
“你这厚脸皮,休要信口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