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让我离开吗？”李佳颖死死盯着姬明玉，好似要把他生吞了，表情微微狰狞。

　　姬明玉没有任何动容，轻轻地说：“你走吧。”

　　“你知道吗？玉郎，面对这样的你，我连自私一把都做不到。”说着，刀刃撕裂衣帛，与血肉摩擦的声响让姬明玉瞪直了双眼。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明玉搂住她下滑的身体，感受着她的温热。只听她慢慢说道：“不要让我离开。当你问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不能拖累你，未来你还有锦绣前程。”

　　姬明玉握着她的手，心里一片哀寂，他是真得要放她离开的，不想利用这个无辜的女子，虽然她曾经罪恶滔天，但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

　　“玉郎，离开你和死去对我来说没有差别，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与其被抓回来，我宁可亲手成就你的未来。”

　　女子吐一口鲜血，仿佛只是吐了一口口水那么轻松，没有因疼痛或者即将面临死亡而改变自己的笑容，但是，身体到了极限，让她不能支撑连贯的对话。

　　“让我活在……你的心里吧，能死在…死在你的怀里，很开心。”她还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可是，眼神没了聚焦，极限到了，正如她所说，能死在他的怀里，她就很开心，遗憾的是，她没能嫁给他，做他哪怕一天的夫人。

　　她不想做拖累他的累赘，所以，她亲手成全了他的未来。

　　可是，她不知道，他一直都在利用她，或许这样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局，因为姬明玉已经可以肯定，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有一个女人为他付出了生命，不会忘记那个女人最后因爱情绽放的凄美的微笑，尽管他不在乎她拼死赢来的仕途恒昌。因此他保全了自己，保全了他爱的人，她会变成一幅画，永远活在他心里。

　　姬明玉跪下，把抱在怀里的女子，慢慢放在地上，月白色的衣衫沾染了一地的泥泞，在他眼角流淌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清朗的声音在雨中掷地有声，封逸君看到如此的姬明玉，甚至想上前把他抱在怀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说不定，他动了真情。

　　太子一直把目光停留在封逸君脸上，自从姬明玉出现，封逸君紧绷的面颊出卖了她心中的担忧，封云想不明白，何时，他的姐姐对姬明玉有了关心？好像，伴随着时间推移，在姐姐的身上发生了太多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会失去他最重要的人吧。封云周身的气场一瞬间变了，招来文子期探究的目光。

　　“快请起，姬卿大义灭亲，刚正不阿，实属御史台典范……”

　　姬明玉没有细听他说了什么，只等所有的话说完，他才抱紧冰凉的尸体，道：“求皇上把颖儿的尸首交给臣来下葬，臣……将不胜感激。”姬明玉痛苦的模样让皇帝眯了眯眼睛，他果然重情。

　　姬明玉在圣驾回宫之后，抱着李佳颖一步一步走过了几条街，大半个上京城都被惊动了，不少人远远围观，没有人上前劝阻，没有人敢靠近他。

　　封逸君远远地跟了两条街，被封云强行带了回去，理由是她身体不好，经不起风雨寒凉。

　　姬明玉买了一口棺材，让店里的人一路跟着送到了城外荒野，那里有很多坟头，分不清谁家的，大概在这种地方还比较热闹一些。姬明玉把李佳颖草草安葬，在大雨里独自站到夜幕降临。

　　“回去吧。”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姬明玉敢保证，现在没有人会尾随着他，更不会陪他站到这个时辰。

　　他回头，看到一个瘦削高挑的人影，那人的长发被微风吹起，撑着一把艳红的油纸伞，身后跟着一个非常眼熟的人。

　　“你……怎么来了？”姬明玉是惊讶的，非常惊讶，他没想到馥郁会来，没有坐马车，一路走来，也不怕泥泞遥远的路途，他一直以为，这个人傲娇暴躁的性子，才不会有耐心走过数里只为了看一个人如何颓唐，他们不熟，甚至，他可以说是辜负了他曾经对自己的一片好意。

　　馥郁一阵心寒，这个时候，他怎么会需要他，不过是说得上认识罢了，如果那人是云中仙，自己便是地上泥，没有可比性，或许看到这一幕，他会以为自己是来看笑话的。毕竟，他曾经走得那么利落潇洒，大概只有死去的那个女人，或者更好的女子才适合他，而自己，连一个女人都不是，连为他传宗接代都做不到……他们生为男子就断了这一世的缘分吧！

　　“回去吧。”姬明玉不忍心他在雨里受罪，也害怕有人看到他们在一起，更害怕某一天连他都离自己而去。

　　“好。”馥郁淡淡地回答，他的骄傲不容许自己低头，况且，面前这人不需要自己的祈求。大概，他把曾经和他在一起的回忆当做一生的耻辱……所以，连跟他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毕竟他是被人唾弃的妓子，奴才，最下作的存在。

　　骄傲的馥郁仿佛不知道自己在拿最尖刻的字眼来贬低自己，在自己的心上剜肉，因为他已疼到麻木。从他听说朝堂上有一个新星，从他知道他有了陪伴的佳人，甚至为此拒绝了圣上赐婚，从他亲眼见证他对那女子的宠溺，他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的疼，无时无刻不在疼，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站在身后的另一名男子将手里的另一把伞放在姬明玉脚下，馥郁转身留给他一个清寡的背影。

　　“好好照顾他。”姬明玉小心的叮嘱男子，继而背过身，仿佛什么都没有说过，大雨掩盖了他的声音，如果不是距离很近，恐怕男子也无法听到这唯一一句动了真情的话。

　　男子点头，大步离开，他的职责就是照顾馥郁公子，不管他如何刁难。虽然他听说以前馥郁的手段更加可怕，但是现在他觉得倒是可以承受，幸亏如此，因为…不管主子是什么态度，他都要撑到最后，等到姬大人把公子护在羽翼下。

　　这男子坚毅的面孔似曾相识，细看便会发现，他和曾经跟在姬明玉身边不起眼的随从，一个叫志平的少年很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