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话 六宫之争2
夜那样凉,月光稀疏对落在安和轩的地板上,帘外跪了十几名御医,帘内柳如颜静静地跪着,一言不发。解释,也无济于事了。
太医说:“祺婕妤的孩子,没了。”
孩子?她当时一怔,祺婕妤何时有的孩子?祺婕妤不会傻到牺牲西楚的第一位皇嗣来争宠,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收买了太医,太医便没有告诉祺婕妤她有身孕了。但太医院一向是她和陈总管共同打理的,究竟是谁能收买太医呢?不过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经从皇上的怒气中知道了他的判断。
骆赋彦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用较为平静的声音问:“祺婕妤有孕的事,为何没有禀报朕?”
可这声音听在柳如颜的耳朵里却像极了电闪雷鸣前的阵阵阴风,带着刺骨的清寒穿过身体。
一把年纪的太医颤抖着说:“回皇上,一向太医都是在各宫轮值的,安和轩这里是李太医负责,因医案未有记载,所以老臣无能,并不知祺婕妤有孕。”
“李太医呢?”
“回皇上。”陈乞海胆战心惊地道:“李太医畏罪潜逃了。”
骆赋彦的目光终是落到了柳如颜身上,“皇贵妃怎么看?”眼前这个包裹在华服下的女子镇定得让他恼怒,这样的事无论怎么说她也难辞其咎,难道她就不怕?还是她已经将其他的事都安排好了。这一刻,他对眼前的女人多了几分憎恶。
不用抬头她也能感受到那双眼睛里的滔天怒火,仿佛要将她的肌肤灼伤。怎么看?还是想问我怎么做的?柳如颜泛起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保持着那份贵妃应有的平和,缓缓道:“听闻起祺婕妤是从沐华宫回来的,沐华宫到安和轩的路也平坦,嫔妾不知祺婕妤怎的就落水了?”说着目光便扫向祺婕妤的贴身宫女月合身上。
月合上前道:“主子……主子走到琥珀湖时……突然想起这月的月银未领,所以让奴婢去领了。奴婢回来时就看见……”她不再说话,一双手紧紧攥着棉袖。主子计划的是陷害住在琥珀湖不远处的苏美人,可如今看来皇上似乎有意责备皇贵妃,那不如一箭三雕。月合眼底涌现出得意,但小心地用悲伤掩饰了。
骆赋彦望着柳如颜,冷冷地问:“你可看见别的什么了?”
“奴婢,奴婢好像看到一个紫红的东西一闪而过。”
好一个紫红。柳如颜冷笑,这宫里除了皇上,也只有她宫里可用紫红了。柳如颜瞥了眼苏娣,只见她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了。毕竟事情出在她宫门前,此时自然是不言不语最稳妥。目光正要收回来时,柳如颜又瞥到了侧门口花花绿绿的鞋面。
这会子消息一定传遍了六宫,来的人虽神态各异,但声音里却都是担忧焦急的。“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
苏娣又向夏莲淑福了福身子,夏莲淑看了眼床上面色惨白的祺婕妤,轻声道:“好端端的人从我这里出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那声音里没有哭泣,但浓浓的悲伤却滴进人心里化不开。夏莲淑小心地拭泪,身后的女人也抬起帕子无声地擦着。但那之间恐怕有许多是松了口气的。毕竟祺婕妤脾气不好,平日哪怕对柳如颜也没太好的脸色,一旦她生下皇子,只怕人人都要任其欺凌了。
夏莲淑的泪说收便也收了,毕竟骆赋彦最烦女人哭哭啼啼不休的,再者她身居妃位也不能失了体统。夏莲淑轻启口,幽幽问道:“方才月合怎么说?”
“月合说。”柳如颜接过话,那声音如敲击寒冰发出的回音,带着胁迫的底音,“她看见了紫红的身影一愰而过。”
夏莲淑责备的目光划过月合,“胡说!”她压了压声音,目光落在皇上身上时又是那样哀婉,“这夜里乌黑一片,哪里就能看到紫的、红的了?”
柳如颜倒是愣了下,按理说只要柳如颜一倒,后宫便是她夏妃说了算的,更何况眼下连皇上都容不下她,夏莲淑为何要帮她开脱?不管为何,夏莲淑绝不是为了她。这样一想,柳如颜又安下心来,静静地听月合解释:“回娘娘,想来……想来夜深树影的光混了,奴婢才觉得是紫红衣裳,也许……也许是看错了。”
“看错了?”久不言语的苏娣突然冷冷发问:“你一句看错了就险些把罪推到了皇贵妃头上?”她望着发抖的月合,悄悄地松了口气。此时柳如颜已经没了嫌疑,她若还不开口,旁人只会以为她心虚,想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这样一来,即使最后查清她不是凶手,皇贵妃也不会再照顾她了。她在后宫唯一的靠山就没了。
夏莲淑道:“月合你仔细想想,你主子为何落水的?”
“奴婢,奴婢不知。”
“废物!”骆赋彦怒喝一声,眸底不是怒火而是寒冰,“这样的奴才,没必要留着了。”
月合一下瘫倒在地,一双眼茫然地望着那双九龙吐珠案的马靴,忽然又想起什么,“皇上,奴婢护主不周,的确该死。但主子习惯了奴婢伺候,望皇上容主子康复了再问罪奴婢。奴婢死而无憾。”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最外边的绿玉玉御女低声对沉鸢道,沉鸢是见惯了这种把戏的,不过淡淡一笑,也未答话。祺婕妤醒了,岂会不保她?
“皇上,天色不早了,您明日还要早朝,不如先安置了吧。祺婕妤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婉御女原是祺婕妤身边的人,不如就留下照顾婕妤吧。”夏莲淑瞥了眼一脸镇定的柳如颜,这话本该皇贵妃说,无奈她迟迟不开口,她只好代她说了。
婉夙不侍寝,那便只有与夏妃住在一处的绿玉了。
骆赋彦揉了揉眉,低沉地吩咐:“陈乞海,此事给朕查清楚!”
“是。”
“朕也乏了,就去……”沐华宫三字刚要出口,骆赋彦忽然变了主意:“朝阳宫吧。”
柳如颜一愣,装出一个得体的笑脸,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