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皇上一直宿在朝阳宫,在别人眼里,凤尚宫俨然是失宠了。
可贺雪的日子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骆赋彦在她这从来是脸色阴沉,看得她心中害怕,甚至委婉地劝他去尚宫局罢,骆赋彦也不理她。
柳如颜知道他是有所防备了,因为沉鸢一事,不过容不得他怀疑了,她要动手了。
当此时,她首先要除掉的是古月天,一来为银歌和唐莲报仇,二来,也为了断绝身后之患以防万一。
除去古月天,首要的事就是支开骆赋彦,唯一的能让他离京事由就是战争。
一封密信快马加鞭送到越国,南无崖阴冷地看完信,眼中浮现出骇人的杀机。
而此刻的柳如颜却夜赴朝阳宫给皇后“请安”来了,贺雪看着打扮得光彩夺目的她,又是憎恨又是欢喜。恨的是她来必是为了争宠,欢喜的是骆赋彦终于要走了。
柳如颜缓缓屈身,对他们行礼。
骆赋彦瞥了她一眼,让她起来了。
“司膳房方启了一坛子梅花酿,酒香清醇,奴婢特送来给皇上皇后尝尝。”柳如颜转身示意,身后的千姿上前一步,何静月掀开皇布。
果然酒香四溢,满室飘香。
骆赋彦点点头,问:“慈泰宫送了吗?”
柳如颜笑答:“太后娘娘将要安歇,特吩咐奴婢送来的。”
贺雪忙道:“母后真待臣妾好。”
骆赋彦没理她,目光只打量着柳如颜,见她绾着嫦娥髻,簪着水红珠簪,柳眉舒展,睫毛扇动,双颊施桃花粉,鼻若润玉,唇瓣亦是用水红胭脂。
她今日特意选了素白水红晕边的衣裙,挑了鹅黄的璎珞,乳白的玉脂佩,通身素雅华贵,气质脱俗。
柳如颜被看得尴尬,头又低了几分,贺雪更是忍不住咳嗽,这才把骆赋彦唤过神来。
“朕陪皇后小酌几杯,你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贺雪和柳如颜都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什么?他不来?
什么?他不打算走!
柳如颜看着欲哭无泪的贺雪,哭笑不得地退下了。
幸好骆赋彦喝了几杯就移驾尚宫局,一路上望着蒙蒙天色,长叹一口气。
歌舞坊近来排曲目,骆赋彦经过时也听了两句。
“黄花谢郎,他生莫相识。淡梅蘸酒,新月作陪。两眼对望,脉脉怯却,心事难说破。”
“且看君满鬓银发,奈何世事磨人,一生葬仇恨。”
声音越来越小,骆赋彦不得不听得更仔细,于是愈发入迷。
“皇上。”陈乞海以为他睡着了,只小声唤他:“尚宫局到了。”
“哦。”骆赋彦又叹一口气,笑道:“朕老了。”
陈乞海一愣,赶紧笑道:“皇上才二十又五,正是少年之时!说这话太后娘娘可是要怪罪的。”
是呀,他才二十五岁。骆赋彦抬起头,锋利坚毅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沧桑。
可他怎么觉得自己已是白发之年呢?
一月后,越军进犯东景关的消息传进宫,骆赋彦气得大骂南无崖贪心不足,唯恐天下不乱。
南无崖亲自带兵驻扎东景关,也不打仗,就在关中转悠,嚷嚷着占领东景关,楚军拿他没办法,只好请示骆赋彦打不打。
骆赋彦首批的旨意是不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派人四下溜达,嚷嚷东景关为楚国所有。
可南无崖不吃这套,隔三差五派个江湖无赖把楚军绑了,要么打一顿,要么剥光了扔在野外,也不抢人性命,就丢丢楚国面子。
骆赋彦无奈,以越国私入边境为由,挥军东进大战。
这时已经是大半月了,距离三月之期还有一月多。
林鹤拨一半的人给华少,柳如颜也把八分兵权分给华少,华少从京城撤离,至东景关相助越国,这一去就再没有消息。
东景关的战事吃紧,虽然骆赋彦只字不提,但是他日益锁紧的眉头,让柳如颜无比清楚地了解到战事的紧张。
月末,骆赋彦终于决定御驾亲征,带着苏家军随行。柳夏两家覆灭,尹泓远在霞晏河,现在动兵对楚国可是大大的不利!
至于后宫的事,骆赋彦只嘱咐了一样,诸事太后做主,唯独不许刁难凤如仙。
日中,天正暖和,正城门外,骆赋彦备好酒同将士践行,钦点粮草兵马,而后挥军起行。
柳如颜在后宫陪侍古月天,贺雪在一边得意地不行,
六月,正是酷暑时节,宫内宫外也是水深火热。
尚宫局的大门紧闭,上下一片死寂,背阳的屋舍天然一股阴冷,加上大橱子上放了两盆冰,柳如颜甚至觉得冷飕飕的。
“你若是早说,我可以帮你啊。”秦璇剥了颗嫩莲子咀嚼,答着方才柳如颜说的刺杀古月天的事。
古月天虽然和她无怨无仇,但人年纪大了尤其爱倚老卖老,没事还喜欢使唤她亲手做两三件衣裳孝敬,烦得秦璇真忍不住想把她剁了。
只不过南无崖嘱咐她小心行事,务必保护柳如颜周全,她才咬了牙往肚里吞。今儿既然柳如颜发话了,她立刻摩拳擦掌急不可耐了。
柳如颜微一挑眉,睥睨她,不屑道:“你?”
秦璇有两把刷子她知道,可苑煌天是多庞大的势力,她以为凭她赤手空拳单枪匹马就能取胜?
把莲子心掏出来,秦璇笑道:“取古月天的性命有何难?凭我手里的三两毒粉足矣。”
她平时给古月天送衣裳,随手撒几把毒粉进去易如反掌。
可她却忘了一点,她从南越学的蛊毒之术,其源头正是来自圣女一脉。
古月天自小炼毒,对毒物一嗅便知,何况秦璇选的这一种,还是她亲手炼的。
“来人,剥下面皮!”古月天凌历地一甩衣袖,冷嗤一声。
云歌点头,麻利地使劲一扯,雪白的面皮撕下来,带的秦璇脸一阵疼,红了一片。
“啪!”
秦璇立马反手就给了云歌一巴掌,吃痛地揉揉脸,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动我的脸!”
云歌一声不吭,淡然地望着古月天。
古月天对她的脸打量一会,若有所思,“哀家记得……好像是在哪幅画上看过你。哦……你是皇上的嫔妃?”
“从前的秦嫔!”秦璇揉了揉脸,暗自盘算怎么脱身,幸好她在头上簪了有毒的发簪,在袖子里藏了匕首,在手镯里藏了毒针。
“南越的人。那就是凤如仙的手笔了?”
凤眼一眯,瞄准古月天抿茶的功夫,猛地掏出匕首飞快扑上去,云歌只觉得一阵香风飘过,就看到秦璇把匕首抵在了古月天脖颈上。
艳红的唇一扬,秦璇冷然地斜视古月天,没想到她淡淡然地回望一眼,心里“咯噔”一声,只觉不妙。
果然,她错神的瞬间,古月天已经一个身子后倾,飞快拔下她头上的发簪,抵在她脸上,接着毫不手软地划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秦璇眼瞪得铜铃似的,捂住脸的白皙的手指间透出鲜红的血,本来妩媚艳丽的脸蛋“唰”地没了血色。
她的脸!
秦璇只觉得心口被划了一刀,眼前的一切都血淋淋的,她最引以为傲的容貌,再不复存在了!
南无崖!一滴硕大的泪落下,融进了血液里。
“说,是凤如仙指使的么?”古月天不屑地退了她一把,云歌迅速按倒她,流着血的伤口和地板摩擦,留下一摊血迹。
痛。
秦璇咬着牙不说话。
“哀家看你是不打不招啊!”丹蔻染得通红的指甲划过秦璇的脸庞,另一只手握着毒簪,哄骗着:“说了,哀家就放了你。”
“哼,我秦璇不是傻子。”
“哀家只是觉得,你这条命,没用!”
“去你大爷!”你才没用!她秦璇为了南无崖杀人无数,在西楚保护柳如颜数年,怎么会没用!
可是这些全靠那张脸,现在她什么都没了,南无崖会不会也觉得她没用了?南无崖……
古月天恼了,一挥手朝着她完好的半张脸划下一笔,比先前的力道小一些,似乎要把每一秒的疼痛无限放大。
“啊!”过度地疼痛让秦璇挣扎着,可越挣扎另外半张脸摩擦地越疼,满脸都沾满了血。她散下的长发乱成一团,几根沾在伤口上,一片狼藉。
“你是圣女信徒?”古月天忽然问,大概是想以此打破她的防备,“哀家告诉你,我也是圣女。”
秦璇不动了,疲惫地躺着。
“并且,我才是真正的圣女。”她蹲下拨弄了下秦璇的头发,满眼的恨意,“是那个贱人抢了我的地位,生下了凤如仙这个孽种!”
所以她才恨柳如颜?
秦璇冷笑,嘲讽着:“原来如此,可惜你错了,她不是凤如仙。”
拨弄着她头发的手指一僵,旋即一个用力地抓住一把长发,逼问道:“你说什么?”
“她是柳如颜,前皇后!你可报错仇了!”秦璇嘲笑着,没有人注重到她眼底的精光一现,和袖底的闪现的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