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元年,仁宗秋围离宫。秋高气爽,各宫娘娘落得清闲自在。青念公主,已故皇后张氏之女,深得帝宠爱。公主恃宠而骄,横行于后宫,众人多是敢怒不敢言。现皇后曹氏却深知公主实乃善良,偏爱之,从未怨责。
这日午后,皇后邀各宫娘娘品茗赏菊。青念坐于旁,环顾四下,冷语道“萧宸妃当真是贵人事忙,想见她一面竟这样难”
皇后端坐着,温语道“青念,母后教过你的,莫论人非”,高贵大方。青念看着皇后,虽不貌美,但其贤德宽容却总能让她反省自己,于是道“母后,儿臣知道了”
赏菊罢,出了皇后宫,宫女香雪瞧着不远处的另一宫女,对青念道“公主,萧宸妃的宫女灵儿”
青念听着,心思一动,便吩咐香雪去叫灵儿过来。待灵儿施过礼,青念便问道“手中是何物?”
灵儿低着眉,轻声道“回公主,这是宸妃娘娘要的宫外琳琅斋的胭脂”
青念哼了一声,从灵儿手中拿过胭脂,不容否定道“这胭脂,本宫给宸妃娘娘送去”,说着便往宸妃宫中去了。灵儿大惊,也不敢拦,只能紧随在青念的身后。萧宸妃坐在宫中,见灵儿追着青念而来,便知青念这是来者不善了。青念看着她,也不行礼,直言道“娘娘这么好的气色,怎么不去品茗赏菊?”
萧宸妃摸了摸发髻,不急不慢道“青念,皇后娘娘都没意见,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青念看着这个萧宸妃,纤纤细腰,肌肤胜雪,一双勾人的眼睛可谓千娇百媚。浅浅的酒窝,将她的小脸勾勒得俊俏可人。笑脸盈盈的她,用两三娇滴滴的话语就将仁宗迷得忘乎所以。可青念心中清楚,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宸妃的脸上堆满了得意之笑,看得青念十分厌恶,只见她打开了手中的胭脂,将其中的胭脂倒在了萧宸妃的身上,恶狠狠道“本宫不止多管闲事,还横行胡闹。这后宫,向来是本公主说了算”
青念这一举动极快,待宸妃反应过来时,脸上身上无不尽是胭脂。宸妃有仁宗宠爱,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只见她连忙起身,气愤道“放肆,你实在放肆。你父皇不在宫中,没人护得了你,本宫现在就要打你这个刁蛮公主”,说着已是抬手要打青念。
青念哪里会怕她,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笑道“本宫劝你还是收手,不然吃亏的只能是你”,顿了顿,又道“母后贤德,不与你计较,本宫却没那么好心。你能让父皇欢心也就罢了,不然本宫是不会放过你的”,言罢就狠狠地甩开了宸妃的手,扬长而去了。
宸妃素知青念刁蛮任性,今日才知她的可恨。只是她也不是好惹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得仁宗专宠。青念蛮横,她却是心肠狠毒。她拂了拂身上的胭脂,一下子就不生气了。后宫日子漫长又无聊,她并不急于一时,总有让青念后悔的一日。
胭脂泼宸妃一事,在后宫传开了,各宫娘娘变得更加忌惮青念了。青念倒是乐得如此,没人与她作对,日子总是快乐的。又过了几日,秋围结束,仁宗深夜回宫。青念本是在宫里做孔明灯的,一听父皇回宫,就把孔明灯扔到一旁,到内阁换衣裳,准备去拜见仁宗了。
香雪陪着她,试了一件又一件,可青念就是不满意。正要发火时,香雪却急忙跑出内阁,随即便大呼道“公主,走水了”,原来那孔明灯翻了,将一旁的纸张点燃,一会儿功夫已是烧了起来。香雪也是闻到了烧焦的味道,才跑了出去。
青念叹了一声,也不好再选了,只能拉着香雪就出了寝殿。她二人刚出来,便有内侍过来扑火了。香雪连忙看向青念,见她无事,才放心道“公主您没事就好”
青念却笑了笑,无谓道“傻丫头,本宫怎么会有事。不过很有意思,一个小小的孔明灯差点就烧了本宫的流华宫”
香雪只能摇了摇头,这个公主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还有心思说笑。而青念却想起了自己为父皇作得画还在寝殿内,见火势也不是很大,人就要往火场里去。只是刚要迈步时,她的胳膊却被一人死死地抓住了。青念以为是香雪,回身正要去骂时,却见抓她的人不是香雪,而是一个男人。
青念又看了一眼,那人的衣服分明是内侍省的,原来是个太监。只是这人与其他太监全然不同,只见他身材高大,玉面风仪,一身傲气。有着精致五官的他,俊美地好似从画中走出来一般。双眸中没有其他宫人的小心谨慎,却是无惧与冷漠。但即便是冷着脸,也难掩其身上独特的气质。
青念心中好笑,她堂堂一公主,竟会被一个太监吸引。她不由地甩开那人的手,盛气凌人道“放手,你这个死太监敢拦本公主”
那人依旧冷着脸,直直地看着青念,冷冷道“皇上召见公主殿下”
青念看着他,更生气了。这个太监不向她行礼也就罢了,语气还这么不敬,忍不住气道“本宫现在没空,你先去回禀父皇吧”,说着又准备转身去取画。
可那人又死死地抓住了青念的胳膊,青念这下彻底恼了。而那人却不知进退,拿过一个内侍手中装满了水的水桶,将水狠狠地泼在青念的身上,又冷冷道“公主殿下,这样进火场就没问题了”,说完就离开了。
青念人愣着,一旁的香雪吓得更是不知所以,这么多年来那个人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对青念公主殿下的人。过了一会儿,青念才回过神,她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水,恨得心痒。她也顾不得什么画作了,也不想换身干净的衣裳,就这样湿漉漉地往仁宗的寝宫去了。香雪跟在后面,劝道“公主,先回去换身衣裳,小心着凉”
青念哼了一声,回道“着凉最好了,本宫要那个死太监、臭太监好看”,一身怒气。
香雪见如此,知也劝不住,只好默默地跟着青念。仁宗的寝宫中,卧于龙塌上的仁宗看着浑身是水的青念,大惊道“青念,你这是怎么了?”
青念指了指一旁泼了她一身冷水的那人,委屈道“父皇,是这个该死太监泼的,您要替儿臣做主”,眼中泪盈盈的。
那人处变不惊地立着,毫不避讳地看着青念。只见青念被水打湿的发丝零落地散着,湿了的衣裳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衬得身子格外曼妙。怒嗔的双目却依旧好看,看着他时咬牙切齿的样子更是别具风味。虽年纪尚小,却已是个十足的美人了。青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走到榻前,怪道“父皇,您看他……”
仁宗笑了起来,随即却猛地咳嗽了起来。青念这才发现仁宗脸色苍白,连忙扶住他,轻抚着他的后背,问道“父皇,您这是怎么了?”
仁宗舒了一口气,回道“秋围的时候被猛兽袭击,幸得彭暮言,彭都知舍身相救”,又咳嗽了两声。
青念看了看那人,才知他叫彭暮言,却不甘道“那赏赐他黄金就好了,怎么能让他做都知呢?”
仁宗又笑了笑,回道“青念,暮言他年轻有为,完全能胜任都知一职”,顿了顿,却责备道“你贵为公主,整日就知游戏胡闹,横行任性,何时能长进些?”
青念低着头,支吾道“父皇,青念才不是父皇您说的那样,最近我已经很用功读书了”
仁宗摇了摇头,对这个女儿算是毫无办法了。她的母亲张氏是仁宗他最心爱的女子,张氏过世,仁宗自然要百般爱护他们的女儿。何况青念乖巧懂事,甚是惹他喜爱。只是这个孩子太过刁蛮任性,无人管得了。这时仁宗突然想起彭暮言救自己时眼中的坚毅英勇,又看了看浑身湿透的青念,突然决定道“彭都知,朕再交代你一个任务。好好管教青念公主,不能再让她任性妄为了”
青念一听,连忙起身,拒绝道“父皇,这个死太监他凭什么能管教我?”
彭暮言始终冷着脸,只是回道“奴才领命”
仁宗满意地笑了笑,却对青念道“青念,你不要任性,这是圣旨。什么时候你长进了,父皇自然不会让彭都知再管教你了”
仁宗对青念一向是宠溺至极,不想此时竟会说出“圣旨”二字,青念知道他是认真的。可一转念,青念也就不是很抵触这件事了。虽然她堂堂一公主要一个死太监来管教,说出去有些难听。但是如此这个死太监就能时常在她身边,到时要怎么折磨他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如此想来,青念竟点头答应了。
仁宗见如此,再高兴不过了。只是他身子实在乏了,便让青念与彭暮言退下了。出了寝宫,青念便叫住了彭暮言。彭暮言停了脚,青念上前,将他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自己披了上去。暖和了些,又威胁道“你给本宫等着”,说完便离开了。
彭暮言看着离去的青念,眼中寒意四起。而走远了的青念,则对香雪道“给本宫查这个彭暮言,看他和那个萧宸妃是什么关系”,她不信自己前几日刚泼了萧宸妃一身胭脂,今日这个彭暮言就这么巧泼了自己一身水。
(注:①嘉祐是宋仁宗的第九个和最后一个年号,元年是公元1056年②都知,宋代宦官官名,内侍省高级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