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金终南站起身,看到杨邦点头示意。杨邦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孔代辛,不禁皱了眉,叫来丫鬟将代辛扶到一旁休息。虽已是初春,仍旧寒意逼人,代辛被扶到厢房躺下,很快入眠。
醒来时已是黄昏,代辛感到睡了一觉身体比之前更疲惫,桂枝端来晚饭,代辛草草吃了几口,就往外走。推开门,见杨邦正站在门外似要进来的样子,代辛心想大约是自己睡得时间太久外面觉得不妥,赶忙连声道歉。杨邦本有话要问,见代辛如此,没有多说,私下派了个妥帖的丫头在一旁照看代辛起居。
三琴一向忠心,从无差错,又有桂枝帮衬,照顾代辛本也足够。怎奈前头的事情太多,免不得临时被叫去做些事情,没法时时陪在代辛身边端茶倒水。这会多了个人专门照顾代辛,三琴省心不少,对杨邦也多留了心。
这日,代辛正为杨信烧纸,哀乐忽然停了,又听到杨澈教训下人声音极大,接着外面呼啦啦地跪了一大片。代辛匆匆将手中的纸钱丢进火盆走出灵堂。
代辛从未见过杨澈恼羞成怒的样子,更别提是在下人面前,料想出了大事,于是走上前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杨澈怒火正盛,看了代辛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衣袖一挥,冷哼一声。
代辛见杨澈不愿说,自己更是不愿多问,转身欲走,被杨澈叫住,“老爷找你。”
代辛小心翼翼地跟在杨澈身后,路上遇上杨邦也正往杨适书房处去,脸色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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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露了,要拿你去问。”杨适面无表情说道。
问我?该问你们才是。代辛深呼一口气,跪下,俯身说道,“代辛一个闺中妇人怎懂得许多,若被叫去公堂审问,唯恐笨嘴拙舌说错话不自知。只求公爹护我。”
一身丧服,俯倒在地的姿态端正自持,不见一丝卑微,杨适总觉得,孔代辛若是自己的女儿,必会被宠上天。
杨适语气缓和不少,问道,“若有人私下问你杨信那晚的事情,你怎么说?”
代辛未加犹豫地回答道,“代辛不知。”
“你俩既为夫妻怎会不知?”杨适追问。
代辛平静地说,“夫妻不和。”
杨澈皱了皱眉,道,“你也说得出口。”
代辛眼皮也没抬一下,说道,“我与信哥的关系不好,府内人尽皆知。”
“你起身回话。”杨适叹了口气,让杨澈杨邦也一起坐下,才又说道,“信儿守孝期间寻花问柳,乃是大罪。”
“你要守口如瓶。”
代辛道,“老爷放心。”
杨适道,“你是最让人不放心的一个。”
“儿媳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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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信守孝期间逛窑子的事情,说大就大,说小也小,何况人已没了,以杨家的地位本也不该追究。杨信的丧事低调处理就算是一种姿态了。代辛如是想。
一月后,杨信守孝寻花问柳与江南科举舞弊案一起被提了出来,剑指杨家。皇上大怒,深夜将杨适诏进宫责骂一番。杨邦连夜离开。隔日,杨澈官降两级,杨信的谥号也被撤掉。
一时间,朝野上下纷纷传言杨家将要倒台。
桂枝也听闻了小道消息,又见代辛举止如常,终于忍不住问,“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吗?”
代辛道,“我不知道。”
“奶奶不担心?”桂枝问。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代辛放下手里的书,道,“杨家人百年的经营,怎会说倒就倒?老爷和二爷手握重兵,是最大的筹码。”
“少说多听,外头的事情不要议论。”
代辛起身在书架上抽出一本心经递给桂枝,“你也是识字的,闲着无聊看看,若再静不下心,就誊写下来。”
正说着话,韩氏从外面笑容满面地进来,代辛见她手里提着东西,问道,“二嫂子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韩氏将木盒往桌子上一放,“你看看,准喜欢。”
代辛揭开盒盖子,瞅了一眼,点头,“烤鸭,我喜欢。”
“二嫂子天天往我这里跑,偏偏又不说什么。”代辛倒了杯茶递给韩玉白,“有话直说就好。”
韩玉白尴尬笑笑,说道,“有些话我还真不好说出口。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家里的状况,咱们虽说是女人,为夫家尽些绵薄之力,总还是应该的。”
韩氏的来意大约是让自己去找代宜,以缓和杨家如今的状况。代辛问道,“这是老爷的意思吗?”
“谁的意思并不要紧,”韩氏说道,“你愿意前往太子府才是正经。”
代辛摇头说,“二姐姐不会见我。”
“不见得。”韩玉白道,“再说,避而不见也是一种态度。”
原来是要自己去为他们探探路,成与不成,杨家都要心中有数。代辛又问,“让三嫂子去不是更好?”
韩玉白笑着说,“她若有你十分之一的才智,这事情也落不到你身上。”
“代辛只能尽力。”代辛道,“去太子府前,我要先见一个人。”
“你说。”
代辛笑道,“这人,二嫂子做不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