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熠熠，院子内的树梢都裹了一层亮色。

　　幺爷将龙牙从屋子内扶了出来，然后搬了一条竹椅放在小院里，又折身去了厨房取了早膳返了回来。

　　龙牙端起一碗白粥，刚刚送入嘴里一口，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幺爷问道：“昨夜，凉儿何时走的？”

　　“早早就回去休息了。”幺爷避了其它话里之意，简短回复了一句。

　　龙牙停顿了一会舀粥的手，将瓷碗放回桌面，接着问道：“她，没事吧？”

　　“当然没事了，我的身体可比龙牙哥哥你的身好上不知多少倍！”一阵悦耳的女声响起后，墨顷凉就和着晨光跑了过来。

　　龙牙抬起头来，看向墨顷凉，她此刻背对着晨光，龙牙抬眼只能看到她面容轮廓，晨光洒在了墨顷凉的周身，闪耀起一圈圈耀目的光晕。

　　墨顷凉没有管龙牙的眼神，伸手将龙牙面前喝过的瓷碗拿了过来，举到嘴边道：“我也没吃早饭，这白粥是我的了。”说着不待龙牙开口，立即将白粥食入了腹中。

　　幺爷见状笑了笑，返身离开了。

　　龙牙见状，微微蹙眉道：“那粥，可是我喝过的。”

　　顷凉看向龙牙撇了嘴巴回道：“放心吧，我不嫌弃你。”

　　“可我嫌弃你。”龙牙淡淡地回了一句。

　　“又没让你喝我喝过的粥？你计较什么？”墨顷凉哼了一声，反驳道。

　　龙牙无奈，看向墨顷凉道：“你如今是姑娘了，当注意举止。”

　　墨顷凉凑近龙牙，嘿嘿一笑，然后道：“那我昨日对你做过什么，你知道吗？”

　　龙牙看着印在晨光里的少女的脸庞，一本正经道：“姑娘家不要胡说八道。”

　　“你前儿个还说要护我，是不是也是胡说八道。”墨顷凉直立起身子，似乎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不一样。”龙牙回道。

　　“哪里不一样了？我们一样啊。”墨顷凉说道这里，淡静了脸色。

　　龙牙微微转过头去，慢慢开口道：“你不必装着逗我开心，你已经，不开心了，在我面前，不需要你伪装。”

　　“你不喜欢活蹦乱跳的我吗？”墨顷凉歪了脑袋，眼里黯淡之色更深。

　　“心里不开心，面上再开心，也是枉然。”龙牙看着顷凉的面庞，静静回道。

　　“所以，你都不笑。”墨顷凉突然有些怅然若失，末了，见龙牙没有回话，又自顾自的缓缓开了口道：“你和幺爷离开蚩尤族后，阿婆和我努力平衡蚩尤族内部的势力，反对我的人很多，拥护我的人也很多，老酋长去世后，两方就闹了起来，有一日，在祭祀台，有一人说我祭祀神灵仪式手法不对，让我滚下祭祀台，那时其实我很害怕，我躲在了龙素阿婆的后面，接着有拥护我的一位长老走上前来为我说话，可那长老，却被反对我的那人，一刀毙命。我那时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活人缓缓在我面前倒下，而我作为他拥护的神女，却什么也做不了。”

　　龙牙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努力的利用所有可利用的力量，信仰与蚩尤族的子民，去巩固我的那个所谓的神女统治者之位，却发现，我争夺太多，自以为可以保护好一些人的时候，那些人却在我的争夺里，牺牲了，他们，为了他们所谓的信仰，也就是我，牺牲在拥护我的神女王座之下，我突然，就想放弃了。于是，退位，被旧势力追杀，躲在这里寥寥度日，却已经背负了太多鲜血与仇恨。”墨顷凉说着看向龙牙。

　　龙牙依旧静静地在等她的下文。

　　“我的身世，你的身世，我们的命运与所谓的不堪坎坷，只因一只上古蝴蝶，一些所谓的神论，一些陈年旧事，我突然好恨。”墨顷凉蹲了下来，将头俯于龙牙的膝盖上，龙牙抬起手来，静静地抚摸着墨顷凉黑色的长发，他知道她话语的意思，也知，莫名的恨意从何而起，他又何尝没有怨天尤人过。

　　“所以，我想救你，我那么想救你，你若是哪天离开这个世上，还有谁，能真正懂我所想。我们，一样啊。”墨顷凉闷闷地说了起来，泪水竟然泛滥肆虐。

　　龙牙抬起墨顷凉的脸庞，静静地掏出一方帕子为她拭去泪水的痕迹，然后道：“凉儿莫怕，我陪着你。”

　　墨顷凉突然破涕为笑，却无比认真的抬起脸庞看着龙牙道：“我想好好的活下去，你呢？”

　　“我也想好好的活下去。”龙牙低了语气，似乎云淡风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墨顷凉立即抬手拍了一下龙牙的膝盖道：“那就不要整天这样惨兮兮的表情啊，表面笑笑，笑多了自然就开心了啊。我承认我也冷淡低沉过一段时间，可是，见到你之后，我觉得，活着还是很美好的，毕竟，我们能走一辈子，能经历许多许多一样的事情，这已经是最值得开心的事情了。你啊，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变强大，我呢，也要变强大。”墨顷凉立即笑了起来，眼神灼灼的看向龙牙。

　　龙牙听了顷凉的话后，有些愣怔，反应过来后，立即道：“那样，也太傻了。”

　　墨顷凉瞪了瞪眼睛道：“傻些总比你这万年不变的面瘫好吧，人生需要五彩缤纷，我们的表情也需要呀！”墨顷凉一副大志凛然的模样说道。

　　龙牙蹙眉道：“我无表情吗？”

　　“是的，是的。”墨顷凉一边说着，一边模仿龙牙清冷的语气道：“因为，你是墨顷凉。”模仿完后，自己咯咯笑了起来。

　　龙牙听后突然也哈哈大笑起来，开口道：“人生得笑醉一场，知己如傻子一样。”

　　墨顷凉立即跳了起来：“你是在笑我？”

　　龙牙立即竖起两掌，反手作势推开忍不住笑道：“不敢不敢。奈何你表滑稽千变。”

　　墨顷凉立即装作傻乎乎的样子凑近龙牙道：“人有很多性格，但是，我们可以把快乐的性格放大，哪怕傻劲到底，我们开心就好不是吗？为何总要放大阴冷的一面活着呢？”

　　龙牙立即点点头道：“你说的对。”

　　墨顷凉伸出手指戳了戳龙牙的脸庞道：“你看，你笑了。”

　　龙牙突然心境明朗起来，为这大好的春色，暖意的阳光，与眼前，旋转跳动，不住变换表情的少女。

　　今夕何夕，幸，观你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