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成亲王府时已是日入西山时分了,我刚下马车,就听到依娜沙福晋的声音传来:“嗬——这是赏花宴回来了吗?”
我回头看去,王府门口站着数人,除了依娜沙福晋与阮微福晋外,还有一陌生女子,剑眉英气,妆容素雅,身着朴素,双眼正微蹙地看着我。
我忙上前向两位福晋请礼,却看见阮微福晋朝我使了使眼色,意指叫我向那陌生女子也一道行礼。
面对眼前这个尚未谋面的人,我茫然无措地不知该行何种礼,正逢景琛从马车上下来,走到我身边替我解围道:“这是大福晋,你怕是头一遭见。”
我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是一直不愿意见我的敬佳福晋,听闻里她性格平和,却不想见到其真人时,竟给我一种感觉难以靠近的戾气。
我恭敬地朝着她行了礼,她本蹙着眉平展开来,看着我淡然道:“她们都道你性子极好,今日一见,倒真是个懂礼数的人。”
还没等我回话,依娜沙福晋冷笑了一声道:“大福晋,你若不是说的反话?她擅自跟着郡王去赏花宴,这等行为也是懂礼数之人所能任意做出的?”
景琛听到依娜沙福晋所言处处针对我,对她解释说道:“东莪也是想着去见信郡王,因此早上时来请示过我了……”
“郡王!”依娜沙福晋上前狠狠打断了景琛的话,伸出手指向我,厉声说道:“她区区一个庶福晋,有什么资格跟着你去赏花宴?纵使大福晋因佛阁之事无法前往,你尚可来通知我与阮微姐姐,倒是一声不吭地带着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庶福晋去了。”
“依娜沙!”景琛听到她这么说我,也有些微怒,回她道:“我想带谁去,那也是我的意思。”
“长幼有序,这是孩童皆懂的道理!她既然是这成郡王府的庶福晋,就应该深知低我与阮微姐姐一等。”依娜沙福晋不依不饶地反驳着景琛,“郡王,你偏袒她也最好有个度!”
景琛冷冷地看着她道:“你对丈夫说话的态度,也最好有个分寸。”
依娜沙福晋见在景琛处讨不得任何便宜,转过身对敬佳福晋说道:“郡王可由着性子来,想带谁去便带谁去,可做福晋的,就该按着规矩来。大福晋,您说是不是?”
敬佳福晋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对景琛说道:“郡王,东莪为庶福晋,今日前去赏花宴,本就是越了规矩的事情,臣妾就罚她去柴院里思过一夜,郡王可是允了臣妾定下的这罚责?”
景琛听到敬佳福晋这样的提议,也深知今日带我去赏花宴确实违了长幼次序的规矩,只好答允下来道:“那便按大福晋的意思。”
敬佳福晋见景琛答应下来,便岔了话题说道:“郡王一日风尘赶路,车马劳顿,臣妾等人已备了酒菜,今日便一道吃个团圆饭可好?”
景琛侧目望向我,眼里有着担心之色,我怕他再因为帮我,而引得其他几位福晋对我更加不满,忙摇头示意他不用再为我解围。
待景琛进了府,敬佳福晋便让王府守卫将门给掩上了,只留着我们几人在王府外,我刚有些疑惑不知敬佳福晋又要吩咐我何事时,只听得她叫上身边的一名小婢女,让她带着我去柴院。
我只好向三位福晋一一行礼告退,转过身刚欲走,背后却被人狠狠地推搡了一把,那小婢女一伸脚故意把重心已然不稳的我绊倒,我整个人失去依靠重重地摔向了王府门口的台阶上。
这一跤摔得我头晕目眩,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额头上被冰冷坚实的地面撞出了一道口子,我寻迹摸去,霎时血水已染满了我的手心。
我紧紧地捂住伤口,勉强地从地上站起来,几位福晋竟没有一人来扶我一把,我回过头对身旁的小婢女质问道:“你刚才为何要故意绊我一脚?”
那小婢女故作茫然地回我道:“庶福晋可莫要冤枉乌纳丹,庶福晋可是自个给摔倒的。”
我明明看到这个叫做乌纳丹的婢女,在我被人推搡之后,伸出脚故意绊倒我,她却明着狡辩不肯承认,我刚想再质问她,却不料依娜沙福晋在旁帮腔道:“我也确实看到东莪你自己摔倒的,却还要怪到乌纳丹头上。”
额头上的血水越流越多,顺着我的手腕一直往下流。我不再深究到底是谁推了我一把,婢女又是否是故意绊倒我的,我只想着快些止了额头伤口上的血,便对敬佳福晋请示说道:“大福晋,我摔伤了头,能不能先叫大夫替我止血?”
敬佳福晋俯下身冷冷地望了我一眼,把她手里的手绢丢到了我的脸上,道:“我看伤口并不大,手帕便止得住。”
我委屈地噙着泪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本以为她是信佛之人心肠不会歹毒,可是今日的行为让我不禁怀疑,听闻里那个性格平和的敬佳福晋,是否只是伪装出来的而已,又或者,她对她阿玛的死难以释怀,从而把怨恨都报复在我身上。
一旁的阮微福晋见我眼里有泪,许是不忍,便想向敬佳福晋劝言,可还没等开口,敬佳福晋已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她道:“这事你不要管。”说罢,便命乌纳丹把我从地上拽起,转身对我道:“今夜便在柴院内思过,没有准令,你尚不可离开。”
我望着神情冷漠的她,无助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东莪知晓。”
日落了下山头,黄昏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吞没,就像是此刻受的委屈,也只能含落肚中。成郡王府上亮了灯笼,一盏一盏,摇曳生辉,让我错然以为仍旧身处在信郡王府上,鼻腔顿觉酸楚,我用力地咬着嘴唇,好不让眼眶的泪水溢出,我知道,在这里哭没有,示弱没有用,唯一能做的,便是接受,接受她们无端妄加的欺辱,接受这个王府里没有温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