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第一次见夏家小姐的那一天,是在冬至日。
夏家小姐生得好看,一身白衣,如画般的容颜。
与太子这般人物的确相配,只不过那般残忍的人儿,竟也有心爱之人,雪甚感惊奇,这般容易有了弱点,正不像他。
更让她惊奇的是,这夏小姐与前几日不经意在太子画上瞥见的人儿,模样有些不太相似。想着毕竟是画,真人这般好看,太子画技看似略微有点拙了。
雪听府里的丫鬟嘴碎时,说起夏家小姐的事,便也凑上去听了听,夏家小姐夏梓灵,得到有用的消息是她不仅是丞相家的嫡长女,也会是将来太子妃,这东宫的女主人。
这些丫鬟在府里的时间有好几年了,虽都曾对太子有过肖想,但是经历过梅露的事,她们都怕了,那个勾引太子的女子,被太子抓了去,在丫鬟们的院子里,被活生生剥了皮拆了骨。
她们一谈这,连神色都开始变了。
她思着,这太子虽狠,但对夏家小姐这般女子还是算温柔的。
比如这大冷天里的碳火只要是夏家小姐所经之地,都足足增加了一倍。
他们在东宫一处的泉庄亭中聊着天,喝着进贡的佳酿暖身,大多数下人退在亭外侍候,只有她在里头低着头小心侍候着,四处有人工雕凿的石像,栩栩如生,泉水冒着热腾腾的气,暖和极了。
不久之后,雪才知道,那些并非是石像,而是被处理的另一批“罪人”。
而那些泉水下的炉石中,烧的是人骨。
“太子哥哥,你这儿的酒,甚好,”她笑意盈盈道。
太子却只淡淡回:“要是喜欢,便带些回去,与丞相大人一起品品,也是极好的。”
尔后,便是一阵沉默。
大概一壶酒之后,夏家小姐有些醉意,太子便命雪侍候她去客房稍作休息。
夏梓灵望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了一丝迟疑,雪一身丫鬟打扮,与她这般华服,纵然是没有一点相似的。
尔后她安心将手交与雪扶着她。
雪也松了一口气,在雪还是乞儿的时候,她是见过那些大宅之内的女子争风吃醋的模样的。
或许也只是她想多了。
在经过花栏之时,夏梓灵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袖,怒喊了一声:“夏梓涵,你竟没死,他失手了。”
雪道她喝了酒,醉酒后胡乱认人。
她道:“夏小姐,你认错人了,雪是这东宫的丫鬟,并非你口中的夏梓涵。”
夏梓灵扶了扶脑袋,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我大抵喝醉了,你怎么可能是她。”
夏梓涵是谁,雪当然知道,影师傅交给她的卷宗,这朝中小到一个九品芝麻官的家室都有记载,夏梓涵,夏丞相的二千金,是夏丞相与一江湖女子所生,后江湖女子与人通奸被丞相发现,赐予毒酒,卒。
雪虽看不懂卷宗上的字,影师傅日日念,让她记着,记那些之时,实在痛苦。
她对学识这类,向来痛恨,原因在于有次乞讨,夫子带着他的学徒来街上,夫子硬生生将快要落到她破碗中的铜板劫了去,还将他的徒儿教训了一番,这坏老头,真是坏的很。
至此之后,她便对读书人有了厌恶之心。
话说回来,四年前,夏梓涵便消失,现在看来这其中必有隐情,听她口中所言,保不准就是她被买凶杀害了。
雪不禁叹了一口气,这高门地寒的,连亲人之间,都未必有真感情。
江湖女子可能也未必是真通奸与他人。
宅门之间的那些事,谁又能道的清,说的明。
雪将夏梓灵送与客房后,便被太子召了回去,仍是在泉庄亭。
他手举着酒杯摇荡,像一只慵懒的猫儿,是一只妖猫。
空气有些静了,她回复道:“殿下,奴已将夏家小姐送至客房。”
尔后想了想又将她错认人的事情告知了他。
他似乎早已知晓,并未表现出一丝惊奇模样。
他轻声道:“只有你的眸子与她有几番相像。不若,本殿不会将你带入东宫。”
她的眸像夏梓涵吗?听着太子的话,难道殿下心爱之人是夏梓涵,那么她见到的他画作上的女子,便是夏梓涵,正思着,这太子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他开了口:“雪,今日的任务,便是将丞相府密室中的信物盗给本殿,风会协助你。这几月的训练,该有所长进了。”雪正想开口询问,管家有事禀报,她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雪和风在东二街的一家酒楼集合,这在皇宫呆了几月有余,终于回到了熟悉的街上,有了另一番感触。
熟悉的那块地儿,换了不同的乞儿,她上前去,将几枚铜板放在了,那比她甚小的乞儿的破碗中,他向她投来了感激的目光,嘴虽冻的开裂,却仍喊着:“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雪朝他笑了笑,仿佛看到了几个月前的自己。
除了给几枚铜板,她便不能帮他做别的更多的了,这几月,在不同训练中,她想的很多,很多事并不是她能决定的,她想变得稍微强一点,太子虽狠,但是给了她新的身份,在东宫虽然惧怕的事物有很多,但至少能吃饱穿暖,她也便无所求,太子生的好看,她能时常看着他,心里也自是欢喜的。
那一年,她不懂什么是喜欢,后来喜欢变成了爱,爱痛了心,才悔不当初。
雪走进了那家酒楼,这一家她是有时常去,但每次被掌柜和小二用棍棒赶出来的酒楼。
如今,小二迎上来,开始像招待贵客一般,脸上堆满了风尘笑,雪让他自个儿玩去,说她约了人。后她在酒楼的二楼靠窗一处位置,见到了风。
风虽生的好看,但不及太子。这几个月中,她和他们其实都混得熟络了,偶尔也开开玩笑,但在执行任务之时,都会变成不苟言笑的面瘫脸,这也是,谁会在面对生死之时,还谈笑风生呢。
太子养的暗卫,都各有所长,他们都是雪的前辈,她可以说也是东宫特殊的存在了,当了明面的下人,还暗地当了刺客,这也是她不能成为暗卫的原因。
她的影术,虽能杀人于无形,她没有试过,因为地牢密室那番,已成了她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