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愤愤地先溜回寝殿,坐在石阶上等了一会儿,苏北果然回来了,见我坐在那里微微一愣,然后问:“醒了?”
我瞥见他额角红了一块,讽刺的话卡在喉咙里,化作了一句不太情愿地问候:“你去哪儿了?”
他坐到我的身旁,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瓶膏药,面不改色地撒谎:“去了一趟药司。”
我瞪着他,他恍若未觉,拿过我红肿的右手,就着月光一点儿一点儿将瓷瓶的膏药抹在上面,动作细致温柔。
我脸颊发烫,想了想,忍不住开口:“苏北,我听说入宫之前,你在湘州桃花山隐居,虽然文韬武略,却从不曾入过仕途,这些年你也没来找父王,怎么突然就想进宫了呢?”
他替我敷药的手顿了顿,目光移过来。
我有些心虚地咳了咳:“其实我就是想说,姜国的王位你也没什么兴趣吧,你要是有什么别的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忙的话……”
“花凉。”
他用低醇如酒的嗓音打断我,我噎住,眨巴眨巴眼睛,心里突突直跳,唯恐他听出我知道了他和父王的秘密。
他笑了一声,道:“为了王位,还会提出些条件来诱惑我,倒是有长进了,只不过……”
他出其不意地拎着我的衣襟,将我拽起身:“堂堂公主溜出宫喝得烂醉,还被无赖非礼一事,你当就这样轻易过去了吗?”
“……”
苏北这个不识好人心的混蛋啊,我就不该对他有同情心!
本公主被拎到校场进行了残酷的训练,苏北打着我偷溜出宫的旗号罚我,但我深以为他是为了报复我亲了他!
这厮还不要脸地跟我表达他的善心:“花凉妹妹你伤了手,所以你瞧,我就不罚你抄书了。”
是啊,你罚我蹲了一天的马步,直接让我的腿也废了好吗?
尽管苏北对我很苛刻,但凭良心讲,我抄书伤了手,他特意找药给我抹,我习武浑身酸痛,他也特意嘱咐小豆子每晚替我按一按,更何况,自从他来了之后,我的文武水平齐齐上涨,居然能在父王考我时,应对自如。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连小豆子都忍不住扶着下巴惊叹:“苏北殿下太厉害了,我们公主殿下这样的朽木他也能雕,不愧是湘州第一大才子啊!”
父王也很满意,捋着胡须欣慰:“孺子可教,这可都是北儿的功劳啊!”
我瞥一眼安静立在旁边的苏北,灵机一动,表示:“既然都是苏哥哥的功劳,父王是不是要好好赏赐一下苏哥哥啊?”
父王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苏北,意味深长地道:“这是自然。”
苏北的睫羽颤了颤,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我暗自得意,他一定是感激我吧?
当晚回到寝殿,我特意从殿前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下挖出去年酿的青梅酒,邀请苏北一起品尝,可等我兴致勃勃地提着酒去侧殿找他时,看见他正跟着一个穿黑衣的男人往外走。
这黑衣男人的服饰我很眼熟,正是父王的暗卫才穿的衣裳。
苏北,跟着父王的暗卫是要去哪里?
我偷偷地跟踪他们,托苏北的训练的福,我的身手好了许多,从前虽然仗着轻功好,也不敢离高手太近,如今却是艺高人胆大,步步紧随着,也没被发现。
暗卫和苏北越走越偏僻,最后居然拐到冷宫里去了!
我满头雾水地跟着,心中无端有些不安。
冷宫斑驳破旧的大门被推开,我看到苏北垂在身侧的手指陡然缩紧,骨节青白,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不难看出他内心的波澜。
“陛下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见完必须速速离开。”
暗卫冷漠地说完,就一跃消失在黑夜之中,可我知道,这附近布满了高手的气息,分明是被严密监视着。
区区冷宫,为何值得父王如此重视?
我蹑手蹑脚地挪了个位置,透过半开的殿门,看到橘色的烛光下,有个穿水红裙子的美人坐在那里,在看到苏北的那一刻,她的眼底泛出光彩,含着泪扑进了苏北的怀中!
而苏北,也没有拒绝她,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低醇的嗓音微微颤抖地唤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梓皙。”
我从没见过如此失态的苏北,也从没见过如此脆弱的苏北……
心底不知哪一处疼了一下,我茫然的感受这沉甸甸的滋味,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就好像本属于我的东西,突然有一天发现,我从来都不曾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