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诚意侯府特制徽标的马车晃晃悠悠走回了热闹的街巷。小摊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车里车外形成了两个世界。

　　“阿衡，感觉好点了吗？”周夫人抱着自个儿的姑娘问。

　　“娘，阿衡好着呢，池塘里一滴水也没溅到阿衡身上。”

　　“你这个丫头啊。”周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

　　回府之后，周夫人哄着阿衡喝了一碗安神汤，盖着锦被，香甜地睡去了。

　　等到天黑，当值的工部尚书周鹤茂乘轿回家，顺便接回了在国子监学习的周拓斐。

　　周拓斐今天本也是不必去国子监的，奈何学堂里的宁夫子要他帮忙改最近的测验卷，才临时决定不去慈云寺。

　　父子俩一回家就听说了阿衡差点落水的消息。快步穿过假山和长廊。

　　“请老爷，少爷安。”正院门前暖春和迎夏行礼问安。

　　堂屋里间，看见那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床上，眉头紧紧蹙起，心便揪了起来。

　　“阿衡没事吧？”周鹤茂温声问向在暖桌前绣衣服的夫人。

　　“她没事，喝了安神汤睡了。声音轻些，我们去外面说。”

　　周拓斐眼眶红了红，身侧的双手不知觉间紧握成拳。阿衡可是他期待了许久，掌心捧大的妹妹呀。

　　三人前后出了房间。

　　“阿衡从小体虚，我们也是精细养着，平日拘着她不许出门，谁想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

　　“说来阿衡体弱才是真正让我们担心的地方，我看不如从今往后让她跟着阿斐一起学武功吧。”

　　“可我担心阿衡吃不了那个苦。女儿家都是学女红，拿针线，吟诗作对的好手，我们让阿衡学武功，以后说亲也不太好办啊。”

　　“夫人，女儿性命要紧。我不相信我周鹤茂的女儿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至于女红诗词该学的还是要学，每日练武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一直没出声的周拓斐拱手说道：“父亲，母亲，练武的时候孩儿会看好妹妹的。”

　　两人也稍稍放下了心。

　　而里屋的周若衡呢？对此毫不知情，未来她要面对的武功和课业可是不轻松呢。

　　――

　　圣德王朝已经有约莫两百多年的历史了，今上顾氏泽显是圣德王朝第九位皇帝。圣德王朝疆域辽阔，东部和楚国接壤，西北部和齐国为邻，西部面山，南部临海，北部则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与冰川。

　　圣德王朝气泽深厚，国力强盛。周边的楚国和齐国报团生存。

　　今上现今登位七载，人至中年，风华正茂。膝下皇子有中宫嫡出二皇子顾怀盛，容妃所出三皇子顾怀瑄，丽嫔所出五皇子顾怀立，张妃所出六皇子顾怀捷。公主只得了两个。大公主顾怀若是舒妃所出，她是今上第一个孩子，备受宠爱。二公主顾怀碧是魏婕妤所出。中宫鼎盛，足以威慑后宫。

　　七年前，顾泽显身为太子，又是中宫嫡长子，顺利即位，实现了皇权的平稳过度。这是在圣德王朝两百年的历史上不多见的。

　　也正因为如此，前朝的势力更加错综复杂。历经五载政治改革，今上心腹势力也在稳步升位，曾经的太子伴读周鹤茂、罗直进如今都已经位列尚书和将军之位。太子的舅家兄弟江景森如今也是户部尚书了。今上胞弟燕王也战功赫赫，威震边疆，为睦兄弟情，舍去一身功与名，在兵部挂了个侍郎的职位。

　　――

　　天气终于完全回暖，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大家换下了夹棉的厚衣袍，穿上了单衫的衣裳。

　　四月的风温和雅致，吹绿了群山遍野，所有的曾经的一切被掩盖在一层嫩绿的青草之下。

　　踏青节就要到了。三三两两，成群结伴的小伙伴们约好去春游踏青。

　　周若衡期待了很久。

　　“母亲，我和封祺几个约好了去城东的武威山踏青，不如让妹妹跟着我吧。”

　　周夫人同意了。

　　阿衡和哥哥同坐一辆马车，马车外带着丹青和陌离。

　　“你们快看，那是周府的马车，阿衡妹妹和拓斐哥来了。”顾孟嘉兴奋得拍了拍哥哥的肩。

　　顾封祺看着那辆马车，不由得想起来那天在慈云寺的初见和手上熟悉的触感。苏岳焕温和地笑笑，眼里却迸发出光芒来。而江子睿呢，已经跑去马车附近了。

　　陌离拿着厚墩放到马车左前方，里面玄色锦衣少年扶着他的手走下了车。锦衣少年身量很高，身形较瘦，立在那里如修竹般挺拔傲岸，有如秋水般冷静深沉。新裁的锦衣腰中系着一根略宽的腰带，腰带上挂一块圆形白虎玉佩，那是周家精锐嫡系的身份象征。

　　“嘿，拓斐兄，阿衡妹妹来了吗？”江子睿撒着腿跑到了马车前。

　　“你这小子，这么几天就黏上我妹妹了？”周拓斐笑着打趣道。

　　“哥哥，来接我。”周若衡张着大大的双臂。周拓斐两手叉着她的胳肢窝把人小心地抱了下来。

　　“子睿哥哥好。”

　　“阿衡妹妹还是这么漂亮。”

　　阿衡嘻嘻地笑了笑：“也没有啦。”

　　周拓斐摸摸妹妹头上两个小揪揪中间的真空地带，“阿衡，我们走吧。”

　　阿衡的小肉手把哥哥的手拿了下来，放在掌心。“哥~哥！不许摸阿衡的头，阿衡的头发太碎了，今天冯嬷嬷好不容易挽好的头发你可别给我弄乱了。”

　　“好好好，不摸。诶，你看着点路，别跑那么快。”

　　周拓斐追上去把阿衡的手握在掌心。

　　武威山有一脉高大宽广的主峰，主峰下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平原的对边是护城河堤。

　　顾封祺他们就在山下不远处“安营”。下人拿着早已经准备好的绸缎方布，展开铺在草地上，摆上芙蓉糕、柠檬酥、和花生糖几样时兴的小吃，取几缕新茶在青瓷杯里化水后，膨胀变成大片大片的绿褐色的叶子。

　　京城的四小公子是燕王嫡子顾封祺、诚意侯嫡孙周拓斐、丞相嫡子苏岳焕和户部尚书嫡子江子睿。

　　此四子是当今京城极富盛名，备受期待的下一任簪缨世家们的掌舵人。周拓斐和苏岳焕以文才惊世，是国子监宁司业的关门弟子。顾封祺从小拜师庾踪山人。（注：庾踪山人是一位隐世高人，他常年居住在圣德王朝北部长庆城的飞霞山上，其武功高绝，世上难遇敌手。据传，庾踪山人设三十二步寒石阵于府门之外，几乎无人能解。燕王年轻镇守北疆时曾获得他的援助，自此成为朋友。飞霞山上常年冰雪，一年中只有极冷极寒的冬日清晨可以看到漫天飞霞，故得此名。）。顾封祺五岁就被父王送到飞霞山上，每年冬天两月的武功指点雷打不动。再加上战神燕王指导熏陶，顾封祺的大内金册绝学《惊雷决》已经练至三层。江子睿文武皆杰出于同辈，稍逊前三人。他生性好玩，天资卓越却不下苦工，世家子弟却钻研行商之道，世人叹其可惜！

　　身份相近的人常会进入同一个圈子。四位公子年龄相仿，家世上又多有往来，一来二去相识相熟，交情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