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中,皇后正在接待前来请安的众妃嫔,孙婕妤言笑晏晏的道:“再过半月,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其他妹妹也该准备准备贺礼了。”夏选侍轻笑,“孙姐姐说的极是,这礼物啊,妹妹自然早早就备好了。”
德妃默默抿了一口茶,淡淡的道:“昨日臣妾手抄了一部佛经,便当作皇后娘娘的生辰礼物了,也算是为皇后娘娘祈福。”
皇后面容一僵,暗道德妃不识抬举,面上大度的道,“德妃妹妹的心意,本宫已然收到。”
孙婕妤见状讽道:“德妃姐姐这些年诚心礼佛,不问宫中之事,倒是有些孤陋寡闻了,竟皇后皇后娘娘的生辰都不知道了。”
德妃抬眸看了她一眼,“本宫倒是不知自己何时多了个妹妹。”孙婕妤面色一僵,皇后连忙打圆场,“德妃妹妹的言辞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孙婕妤适应一下便好,不必挂怀。”
德妃不再言语,气氛一时尴尬起来,皇后正准备出声缓解一下,南絮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一见到皇后,南絮腿一软,扑到在地。
皇后皱了皱眉,“你身为凤栖宫掌事宫女,为何如此作态,真是成何体统!”南絮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那小太监见她这般模样,上前一步,对皇后行了一礼。
皇后看到他的样子,心中咯噔一下,原来是皇上身边李公公的徒弟,名叫小李子。
小李子朗声道,“传皇上口谕,皇后失德,难以统率六宫,罚禁足三月。今收回凤印,交由皇上亲自掌管,特赐德妃与宸昭仪协理六宫之权。”
语不惊人死不休,小李子传完话,不顾众人震惊的目光,施施然转身离去。师傅说过,后宫中唯一要好好伺候的人是宸昭仪,不是这位皇后娘娘。
南絮直到此时才缓过来,断断续续的道,“皇后娘娘,老爷,老爷贪污了三十万赈灾银两,现在已经被押下狱,府里也被禁军抄了!”
空气中静悄悄的,众嫔妃都瞪大了眼,皇后浑身一颤,猛地站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南絮哭丧着脸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皇上判老爷全家流放三千里,三代不得回京!”
皇后粗重的喘着气,抬起手,颤巍巍的指向南絮,像是要说什么,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凤栖宫中一阵鸡飞狗跳,众妃嫔看完了好戏,纷纷告退,至于她们心中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甘泉宫。
孙婕妤焦急的走来走去,看到贴身宫女晓梅走了进来,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握着她的手,惶恐道:“如今皇后娘娘失了凤印,名存实亡,后宫中由德妃和宸昭仪掌权,本嫔刚刚得罪了德妃,与宸昭仪也多有龃龉,往后可该如何是好?”
晓梅也有些慌乱,但看着主子焦虑的样子,强自镇定下来,想了想,替孙婕妤分析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放弃皇后娘娘,投靠德妃或宸昭仪。德妃性子冷淡,待人疏离,也就对宸昭仪稍稍好些,很难讨好。”
“宸昭仪虽然心机颇深,且脾气不好,但到底年纪轻,又被皇上护着,我们要讨好宸昭仪,比德妃容易的多,可有一个问题,我们若想接近宸昭仪,就一定得先过了皇上这一关。所以在此之前,我们需要一个投名状。”
孙婕妤眼睛一亮,“本嫔跟了皇后娘娘这么久,还是知道一些事的,晓梅,替本嫔更衣,本嫔这就去乾清宫。”
晓梅劝阻道,“主子稍等,依奴婢来看,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您想,据常理推断,等皇后娘娘醒来,必定会去乾清宫为父亲求情,但皇上心意已决,皇后娘娘若是执意求情,必会惹怒皇上,不如等皇上发怒的时候再去。”
“一来,可以避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未必不会东山再起,做人还是留一线为好,二来,皇上盛怒时,献上皇后娘娘的把柄必然会取悦皇上,不仅讨好了宸婕妤和皇上,说不得还会得到封赏,一举两得。”
孙婕妤思考了一下,“晓梅说的对,是本嫔急躁了,明面上还是给皇后娘娘一个面子的好。”
凤栖宫。
这边,凤栖宫混乱不堪,皇后早已人事不省,南絮指使着几个宫女将皇后架到床上。半刻后,皇后睁开眼,猛地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南絮上前轻轻为她顺气,“娘娘没事吧。”
皇后用力抓着南絮的手,“本宫做了一个噩梦,梦到父亲下狱,吴府也被抄家了。”南絮眼眶一红,“娘娘,那不是噩梦,您就是为了吴府,为了老爷夫人,也要振作起来啊。”
皇后脸色灰败,惨笑一声靠在软枕上,显得憔悴不堪。想起母亲,她勉强打起精神,吩咐南絮道,“帮本宫把凤袍凤冠换下来,和本宫一起去御书房请罪。”
御书房内,璟宸帝用朱笔批改着奏折。李福禄小心的上前低声道,“皇后娘娘来请罪了,正跪在外头呢。”
璟宸帝眉一皱,“她来做什么,让她回去,吴钟做下那等事,未牵连她已是朕仁慈,她还有什么不满。”
御书房外,皇后只身着一件素色衣裙,披头散发的跪在御书房前,不时有宫人路过,不时听到许多窃窃私语,南絮狠狠的瞪着他们,若不是主子失势,他们怎敢如此放肆!
况且,皇上既没有废了主子,那主子只要在位一日,就仍是中宫皇后,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妻子。
皇后垂首跪在青石板上,一动不动,忍受着膝盖传来的阵阵刺痛。
李福禄从御书房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上前劝道,“皇后娘娘何必如此,吴大人罪无可恕,您再怎么求情皇上也不会改变主意的,您跪在这里,岂不是磨灭了皇上最后一丝仁慈,您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皇后一言不发,半晌,沙哑着嗓音说,“李公公不必再劝,本宫心意已决。”李福禄叹息一声,“那您就在这跪着吧。”
两个时辰后,皇后感到膝盖已经麻木了,但仍是笔直的跪在那里,南絮哭着劝道:“娘娘,我们回去吧,您已经跪了这么久了,皇上不会改变主意的,您这又是何苦呢,不如回去好好谋划,若是连您也倒了,老爷夫人可怎么办啊!”
“更何况,皇上暂时并没有要废后的意思,说不得还有转圈的余地,您若是惹怒了皇上,失了皇后之位,那才真是无路可走了。就是为了吴家,您也要撑住啊。”
皇后猛地抬起头来,坚定起来,“你说得对,本宫还是皇后一日,就一日不能倒下,否则岂不是让那些贱人看了笑话。既然皇上如此不念旧情,再跪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南絮,扶本宫回宫!”
御书房内,李福禄回璟宸帝道,“皇后娘娘走了。”璟宸帝淡淡的道,“派人盯紧她,看她有没有什么动作。”李福禄应了一声,这时,小李子跑了进来,禀告道,“皇上,孙婕妤求见。”
璟宸帝冷笑一下,“还真是迫不及待啊,宣她进来吧。”只见孙婕妤穿了一身素色衣裙,头发只用一根檀木簪挽起,缓缓走了进了御书房,刚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以额触地,直呼:“嫔妾有罪!”
璟宸帝淡淡的道,“你何罪之有?”孙婕妤泪眼朦胧的道,“嫔妾明明知道前些日子害宸昭仪中毒的真凶是皇后娘娘,却因心中惶恐,任由皇后娘娘残害妃嫔,隐瞒不报,实属大罪。”
璟宸帝瞥了她一眼,眸光晦暗不明,问道:“是怎么回事?”
孙婕妤颤抖的道,“嫔妾也是无意中得知,此事的幕后真凶并不是陈庶人,而是皇后娘娘!冬梅表面上是陈庶人的人,甚至陈庶人自己都这么认为。”
“殊不知,她实则皇后娘娘埋在宸昭仪宫中的棋子,皇后娘娘让冬梅假装投靠陈庶人,挑唆陈庶人给宸婕妤下毒,并试图嫁祸给德妃娘娘。”
“但德妃娘娘聪慧,并未被算计到,所以皇后娘娘便动用了小术子这步暗棋,将罪名推到陈庶人身上,将自己摘了出来。而且据嫔妾所知,陈庶人的死也与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想必是为了杀人灭口,岚琪被放出宫后也突然暴毙而亡,极为稀跷,此事除了嫔妾,并无第二人知晓。”
“嫔妾自从得知此事后,不免惊惧万分,直到今日才敢将真相禀告皇上,请皇上恕罪!”
璟宸帝转了转扳指,配合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孙婕妤发誓,“臣妾句句属实,绝无欺瞒,否则天地不容!”
李福禄待在外面,静静的候着,孙婕妤进去不到半刻就出来了,脸上带着喜色,神态轻松,也不知皇上和她说了什么。
乾清宫,琳琅听说了皇后娘家的事情,隐隐觉得与前世自己之死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