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是个适合踏青的好天气。
一辆马车从慕府驶出,风吹起盖在窗上的布帘,露出一张蒙着白纱的娇颜,双眸漆黑如星,正是慕琳琅。她身着一袭粉白绣桃花石榴裙,头戴粉碧玺桃花步摇,端的是清丽无双,白纱蒙面更添一分神秘飘渺,恰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大明寺乃大秦之国寺,坐落于玉屏山上,香火不绝。马车驶到玉屏山脚下便停了下来,云想扶着慕琳琅缓缓下车,四周皆是上香之人。
慕琳琅眸光一凝,认出了左前方的一位蓝裙女子,那女子一袭兰草纹浅蓝色广袖留仙裙,簪着一只乌木簪,显得她清雅绝伦。正是那位盛宠一时的秋美人,秋雨怜。前世她便是在此偶遇皇上,自此一步登天,只是这次,怕是不同了。
慕琳琅收回目光,迈步向山顶走去,这条上山路便是大明寺三景之一,步步生莲。每级台阶上都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青色莲花,共九百九十九阶,层层交叠,尽不相同。
待慕琳琅爬到山顶,已是如日中天,灼热的阳光透过竹林洒在地上,形成星星点点的光斑,随着竹叶的摇动闪烁着。慕琳琅支开云想,独自一人来到佛像面前,恭敬的叩首,心道:愿这一世不重蹈覆辙,愿家人平安喜乐。
“施主可要求签?”一名年轻和尚笑着问慕琳琅,他眉目清朗,一双眼睛却有历尽沧桑之感,仿佛看破红尘。
“自是要的。”慕琳琅微微笑道,轻轻摇了摇签筒,一根竹签掉了出来。慕琳琅捡起,上书: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慕琳琅沉默半响,忽然一笑,轻声呢喃道:“墨寻,看来你我此生注定纠缠不清呢。”
“施主可要解签?”那年轻和尚笑眯眯的问。慕琳琅轻笑,“不用了,解不解签于我而言并无不同。”年轻和尚一愣,随即道:“施主真乃通透之人。”“谬赞了。”慕琳琅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施主可要去贫僧哪里喝杯茶?”年轻和尚邀请道。“自是却之不恭。”慕琳琅行了一礼。
慕琳琅跟着年轻和尚前行,一路竹影重重,清淡的竹香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小院面前,年轻和尚迈步上前,打开院门,侧身而过,慕琳琅抬眸看去,却在下一刻僵住了。那一袭玄衣的身影,让她铭记了两生两世。
慕琳琅敛起眸中情绪,看向转身望来的秦墨寻,一双漆黑锐利的眼,眼尾微微上挑,显得凌厉无双,瞳孔如墨,像无边的深渊,剑眉微皱,眉角入鬓,衬得那双凤眼越发无情,轻抿的薄唇更添几分冰冷,像一把开锋的利剑,却又多了几分威仪。
“戒痴,她是谁?”秦墨寻的声音如寒冰之下的泉水,清冷凌冽。慕琳琅心中一惊,原来引她而来的竟是大明寺方丈,戒痴大师。戒痴微微一笑,“不过萍水相逢,我与这位施主有缘,请来喝杯茶便是。”
“哦?”秦墨寻抬头扫了慕琳琅一眼,目光停在她裙角上的桃花,神色柔和了些。那双漆黑的星眸让他的目光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的转了转手中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戒痴拿起茶具笑道:“这位施主请坐。”
慕琳琅盈盈坐下,看了一眼几上的棋盘,黑子如一条长龙横扫六合,棋风凌厉霸道却又自成章法,像是秦墨寻的风格,白字舒缓紧凑,看似不争,却又将黑子退路牢牢堵死,恰合戒痴的棋风。“可会下棋?”秦墨寻淡淡问道。慕琳琅浅浅一笑,“愿与公子手谈一局。”
棋盘上风云翻涌,黑子运筹帷幄,步步紧逼,白子看似退让却总能得一线生机,黑子落棋极快却算无遗策,白棋上善若水,绵绵不绝,柔能克刚。下棋速度越来越快,黑白两方旗鼓相当,最后一子落下,竟是和局。
慕琳琅呼出一口气,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抬眼像对面看去,撞上一双带着探究的黑眸,秦墨寻心中极为震惊,天下能和他弈棋弈成平手的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且都名满天下。眼前这位姑娘显然不是,慕琳琅被他看的脸颊一红,慌忙底下了头。秦墨寻看着她绯红的耳垂,心中一动。
戒痴已将茶煮好,慕琳琅对秦墨寻清浅一笑,”公子请。”秦墨寻轻抿一口茶水,清冽醇香,带着一丝甜意,确是好茶,比起宫里的也不差,看着慕琳琅嫣红的脸,那丝甜意似乎入了心。
慕琳琅扫了一眼周围,看到一把古琴,垂头道:“公子可要听我一曲?”秦墨寻凤眸一挑,带了几分潇洒肆意,拿出玉笛,“姑娘可愿与我合奏一曲?”慕琳琅双手抚上琴弦,朝秦墨寻明媚一笑。
落花时节又逢君
负琴匣仆仆行
江南风光柔客心
不见意情
......
人生难得一知己
知己难得才珍惜
......
一曲终了,慕琳琅盈盈一礼,转身离去,回眸笑道:“人生难得一知己。”她的娇颜在夕阳的衬托下美的夺目,像一束光照在秦墨寻心底,让他墨色眸中晕染出一抹笑意。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查查她的背景。”“是!”一道黑影闪过,转眼又消失不见。
慕琳琅坐在马车上,听着云想不停的唠叨,“小姐,你一个人多危险啊,你离开那么久,奴婢都快吓死了,还以为,还以为你被拐跑了呢。”“好啦,好云想,这事可千万别告诉娘亲,不然我又要挨骂了,还有呀,被那么唠叨了,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嘻嘻”“小姐!奴婢这辈子就跟着小姐,才不嫁人呢。”
回到家已是月上柳梢,慕琳琅走向书房,轻叩了两下门,“父亲可在?”慕舟何道:“是琳琅啊,进来吧。”
慕琳琅行了一礼,“琳琅来此,有几件事需与父亲说明。”
“其一,无论女儿受宠与否,父亲都不可嚣张跋扈,要约束好族人,恩宠方能长久,其二,无论宫中传来什么讯息,父亲都不要轻易相信,需三思而后行,其三,无论女儿是否诞下皇嗣,都不可结党营私,不可仗势欺人,只有你们好,我才会好。”
慕舟何道:“你都是为了慕家才的进宫,你且放心,为父必会做到。”琳琅长出一口气,“女儿告退。”
慕琳琅躺在床上,闭上了眼,一夜无梦。
转眼三个月就过去了,大秦也迎来了璟宸帝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