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19年,烈安国的一场轰轰烈烈的婚办轰动了全城百姓,数十里红妆和那红色喜庆的上千人队伍从城门口开始蔓延到了王宫,一路上都是铺满的芬花,奏乐一齐鸣放。人数众多,百姓们围着那长队伍一个个伸长脖子想往红轿子里瞧瞧那新娘子是何模样。
外面的喜庆氛围与做在轿子里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坐立难安。毕竟我连那成婚之人的模样都不知,莫名其妙的做上了红轿又莫名其妙的入了东宫。
不过这头饰可真重,不知那给我装扮之人往我的头上插了多少奇形怪状的簪子,那时我已经睡过头了,醒来时便已经给我盖上了厚重的红纱,十多个宫女尾随着我还有嬷嬷们。
每个宫女手上都托着我从未见过的珠宝饰品,其中一个柳嬷嬷是和我从一个地方来的,她作为我的陪嫁人随同我一同入东宫,还有我的小川子。
想着我又睡了过去,因为我醒着太饿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没有了声乐,轿子也没有再抬动,我静静的坐在那闭着眼睛。我想这可真舒服,没有一点摇晃感。
啊,有只手在拽我的胳膊,她的手可真大,一把便抓住了我的胳膊。我还没睡够呢!我抗议的一把把胳膊抽了回去,她便说道“太子妃,该醒醒了,太子殿下在大堂等你呢!”
我很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跟着面前的柳嬷嬷从轿子上走了下去,我想这红纱可真碍事,我要是不搀扶着她我根本就走不了路。我只能小心翼翼的踩着高高的绣花鞋一步一步的跟着她......不知走了多久,我感觉我的腿已经酸了,我真的不能走了。
好在她终于停了下来,我也松了口气。我看不到这里的模样,我只看得到我面前的红纱,我该怎么做呢?我站着吗?我要动吗?
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又有只手伸了过来,但是他并没有抓住我的手,我以为还是那个妇人便一把抓住了他,这手可不是刚刚那位妇人的手,他的手上有些茧子磨着我的手心,痒痒的。
他的动作一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头上就突然传来高亢的声音,语调细细的但又不是女人的声音,他阴阳怪气道
“一拜敬天敬地,挥去戾气。”“二拜夫妻和睦,生生世世。”“三拜,敬长辈敬礼义。”
我一直在变换着位置弓腰低头,和我牵手的人也和我一样,我在想我的头纱会不会掉下去,所以我不敢太大幅度弯腰。
转完之后应该就可以休息吃东西了吧,可是他竟然还在说,不过我们是跪坐在软垫上,我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但是一想到都是皇室的人我就不敢乱动,只能静静的听着。
他说“入东宫,身为太子妃要以身作则,贤良德淑,平行端正不可忤逆太子,要遵八大礼八大则,见王上行跪拜之礼,见王后行屈膝之礼,不可乱礼数,如过则重罚,逾矩逆太子则废除....”我的头好沉啊,他说话可比师祖催眠多了,我就要睡过去了.....
“臣等拜见太子妃,太子妃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势浩大使我一个激灵又坐了起来,原来我刚刚头倒了半边,就快要挨到太子了,我规规矩矩的重新做好,腰板挺的更直了。我微微颔了颔首表示默认。我的正前方有一股醇厚的声音朝我传来“让太子妃下去休息吧。”“是,父王。”回答的人声音低沉,听不出一些情绪。
我果然被拉了起来,我顺着他的步子走到了院子,再到后庭,最后是厢房....我是看地面猜出来的,不过这可真大,如果都种上我喜欢的荷花的话那肯定很漂亮。
他推开门后便对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你不会得逞。”他冷声道,我很是疑惑的抬头看着他,即使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也能想象出他面色的不悦。
他把我带进去后便离开了。我刚想开口回应我的便是一阵砸门声,看样子他已经不耐烦了。
没想到我要嫁之人这么不好相处,这可是个难题,可要是让他喜欢我的话那我的日子不就好过了嘛。待我还在思虑之中时肚子已经开始反抗了,于是我摒弃柳嬷嬷给我说的一大堆礼教,一把扯下面纱再将头上的六头凤冠啊小簪子啊,还有杂七杂八的的头饰一把拆下,可费了我不少功夫。
我把它们横七竖八的扔地上,很快地面上都是头饰,我连同那脚上高高的绣花鞋也一同脱去。
木桌上整齐的排列了各种各式的点心,有很多我是没见过的,美酒也是一排列下去。它们摆放的很有心,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它们被高高的堆成了一座小山丘,我巡视过去,从上面开始拿了一个桂花糕往嘴里送,味美不腻我又拿了几个。渴的时候就拿起旁边的小酒饮上几杯。本来我就是一杯倒的酒量,更何况三四杯下肚。
于是我坐到窗边开始吹起了风,就着我这半醉半醒的状态楞楞的坐在那,幸好酒不烈。
然后开始我漫长打发时间的自言自语,不知为何门口并没有守卫,于是我更加大胆“太子妃.....可以种荷花吗?”“太子妃可以吃好多好多的莲藕吗!我还要桂花露!桃花羹!糯米团子!膳房会归太子妃管吗!”“太子妃可以去游西岸吗!那里可是有好多的荷花呢.....”
突然一声打破了我的幻想。
他的声音很是不满,语气也很不善“你想的美!你只能待在里屋不能出去,没有荷花,没有你爱吃的桂花露桃花羹,也没有糯米什么东西的。”
我借着酒性哇哇的哭了起来“骗人!师祖说了只要当了太子妃就有我爱吃的,爱看的荷花......骗子!”我的哭腔很明显,我的脑子也是一股热。
对面的男人满脸阴霾的看着我,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他的小脸可真俊,眼珠子太黑啦!还有他那线条分明的下颌和那高挺鼻梁,有双双瞳剪水的桃花眼,当真是清新俊逸,体型高挑秀雅,他的脸看起来好有弹性,好想咬一口他的脸啊.....只是他为什么好像很生气的看着我?
我只是想要好吃的而已啊,他凭什么生气啊!他还说“我要把你关起来让你永远不能出去!”他动作很是粗鲁的把我从窗户上扯下去,那力度可真大,一下我就下了窗户还没站稳脚跟跌在了地上。我很委屈的坐在地上,屁股的疼痛感加重了我的委屈。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到我这副邋遢模样,眼底的鄙夷更加明显。
我不顾他的脸色站起身来愤愤着“你!你!你怎么能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吃东西!你会被师祖揍的!”
我插着腰骄傲着,傅立承淡淡的撇了我一眼,我给瞪了回去,顿时眼睛就有种涩涩的酸痛,我就要倒下了......朦胧中有个光影,还有熟悉又奇怪的人。
我没有再理会那个光影,直接倒在软榻上,这还挺舒服.....
我开始嘟囔着“师祖.....小川护驾.....”还有他听不懂的家乡话,而后我感觉自己突然悬空了然后重重的倒在了床榻上,我忍着半边身体的疼痛睡了过去“荷花.....小川.....”我小声道。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太平,有人睡得安稳,有人却失眠在床边上.....傅立承曲腿半靠在床柱边,门口还驻守着二十多名武将。
看来父王今天是铁了心的不让他离开这了,再看看这个床上的小人硬是占了大半个床,睡姿可谓是七横八竖。一点都称不上名门闺秀,姑原皇太的人也不过如此。
只是不知湘舒苑中.....
“刷!”微小的蹭过帘子的声响被傅立承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动作迅速的站起了身,他习惯性的从腰间摸索着短刀的位置。可那里却空空如也,他竟忘了佩戴短刀。
他扫了眼周围便看到了那细长的簪子,他动作小心的走过去俯身捡起。看清了这御赐凤凰簪后没好气的瞪了眼床上熟睡的人,御赐之物也敢随意安放,姑原皇太是如何教育的?
在他发愣之间,他的脖颈处便抵着一把短刀,那速度之快打的他措手不及。傅立承警惕的向后移着步子,欲要接近那桌沿
“你是谁?竟敢闯入东宫。”想来此人也是厉害无比,门外那几十武将可谓是部队中的精兵,连他同他们对抗都不一定会有胜算。而此人却可轻松闯入内宫,想必武功在他之上,那....只能智取。
背后的男人极力克制着手上的短刀,手上青筋暴起,他带着威胁的意味道“对她好点,不然你终有一天会死在我手里。”他的声音极其的冷,傅立承顿了顿才反应道他指的是床上的疯女人。
他借着光线昏暗找寻着可攻击的东西,嘴上还在吸引他的注意力“哦?你说的可是本宫的太子妃?”
闻言,此人的刀刃又往里靠了靠,傅立承的颈部马上有了道浅浅的血痕。男人收着力度,不至于让刀刃划过他的动脉,傅立承丝毫没有畏惧之意他不紧不慢道
“姜想容,姑原皇太的侄女,现是烈安国太子傅立承的太子妃,问,你又是何人?敢觊觎本宫的人?”
男人冷笑了声欲有离开之意,错就错在他看了姜想容一眼被钻了空子。傅立承把自己摸索到的小圆凳朝他丢去,阻断了他的去路,男人来不及躲开,被狠狠的砸到了胸口,他倒退了几步。
动静之大吸引了门口的武士,他们破门而入时,傅立承正在和那男人过招。傅立承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被那雄厚的内力击的连连后退,这就给了男人逃跑的机会,他夺窗而出。武士全都追了上去,傅立承站稳了脚跟后欲要追上去的时候,床上的小人有了动静。
也不知她嘟囔着什么,傅立承朝她走过去,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出她那紧缩的眉头,此时她的小脸很是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傅立承抬手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很是烫手。
熟睡中的我突然感受到了那股渴望已久的冰凉,我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住了冰凉的东西,它好像是手啊骨干分明的手,它一定很好看。我好想睁眼,可是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的还有我的眼皮太重了,我撑不起来....
为什么有股声音一直在耳边嗡嗡的响,真是烦死人了!我一抬手挥了过去表示我的不满,对被无缘无故扇了一巴掌的太子来说,他满脸不可置信。自从他行冠礼后,他的父王都没有对他行过家法,现他竟然被一女子扇了巴掌。
传出去他太子颜面何在?他恼怒的的将姜想容从床上提起,一只手便将她扛起。
欸,我怎么悬空了....还落地了。我慢慢的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这个表情自始至终都是一脸阴霾的男人。他看起来比一开始还要生气,他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形成了浅浅的川字。此时他眼里的怒火很是明显,我摇摇晃晃的站住了脚跟,刚站好就跌了下去。
我又闭上了眼,我的眼皮真的睁不开了...好想睡觉啊。傅立承站在我的跟前说
“你别装可怜,我是不会同情你的!”
“你起来,别装死。我看你刚刚就是故意的!你竟敢打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本宫可是太子!跟你说话有没有听到?”
我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我感觉我的脚好冷,我的手也好冷。我没有被子了,嫁到东宫来我竟没有被子盖....还要被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叨叨,我不要嫁了我不要嫁了!
可是我的脑袋好沉...
“小姐!”
我好像听见了小川子的声音,是我的小川吗?小川我在这....
翌日——
我感觉身体十分的舒服,缓缓睁开眼。率先进入眼帘的是个头发已全白的老人,他有着长长的白胡子,身上还是我最讨厌的草药味。老者见我醒了后连忙给我把了脉。我这才注意到了我的床前有好多人.....
有那个对我万年不变表情的太子,姑原皇太也在,还有一堆打扮艳丽的妃子,其中还有一位散发着王者风范的男人,他长得和太子神似,他是王上吧。我的小川呢,师祖和柳嬷嬷呢??
我猛的起身,挣脱开了老者给我把脉的手。姑原皇太上前安抚着我“阿容,别急急躁燥的,看你这小身子骨着实让哀家担忧。”她轻轻抚着我的手,我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旁边的妃子也争相和我说话“太子妃身子骨弱,应让太医阁好生照顾啊,我这还有千年老参可帮太子妃补补身子。”
“娴妃姐姐,妹妹这还有雪莲呢,功效可是出了名的好,特别适合太子妃这样的身子骨....”
“我这还有莲子不知可不可以....”
“还有妹妹我...”
不一会她们就争论了起来,我感到有些头疼....在姑原皇太要说话训斥时,王上就先行一步怒斥了一声“够了!太子妃需要休息,闲杂人等都给朕退下。”他的一字一句中都带着震撼之力,妃子们都走了出去。
他有些严厉还带着些压迫感,身上散发着由内而外的帝王气息。现在在我的眼里看来是这样,我咽了口口水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想起我这个无缘无故的发烧,我依稀记得就是他把我从床上扔到了地上。
为此我偷偷的瞪了他一眼,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他也在瞪我。
这位带着压迫感的王上没有久留,而是交代了御医和太子几句照顾好我就离开了,姑原皇太也随他离开。我看到她离开的时候和门口的武士交流了几句,随即门又关的死死的。
她为何要把这厮和我关在一起?
此时空旷的屋子里只有这个面色不善的太子和病殃殃的我。
他该不会是想趁我身体虚弱把我给揍了吧,毕竟他一直看我不舒服。
然后再一纸休书,当然这再好不过,只是我想平平安安的回荷村...我警惕的看着他,护着自己的身体挪着自己的位置离他有一米远时才停下,我又觉得一米不太安全,所以又忘旁边移了移。
谁知他满脸不屑甚至带着嘲讽的说了句“就你这姿态,本宫稀罕?”他随便扫了我一眼。
“你为何要加害于我?”我看着他说,要不是他昨天把我从床榻上揪下来我也不至于身体虚弱成这般模样。
“加害?你觉得本宫会做这等无聊之事?”他看了眼门外,依旧是那几位武士把守着,他堂堂太子竟然会被困在这。
我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依旧离他远远的。
“那可说不定,你看着着实很像。”我往里缩了缩脚。他朝我走过来,竟还上了床榻,我慌张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睁着大大的杏眼看着他“男女有别!你你你下去!”
我气的脸有些涨红,我也分不清这是气的还是羞的。但是他显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拽拽的说“你下去,本宫要就寝。”
他也不管我有什么动作,直接往那一躺,连鞋也没有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