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尘将东西送到了勤政殿,宋恒轩看着那盘样式精致的糕点,眼里带了些笑,当即放下手中的朱笔,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细细的咀嚼,品尝,糕点软糯香甜,带着独有的淡淡荷香。
不过一会儿,宋恒轩就将那盘玉碟中的几块糕点吃完了。
接过李如海递过来的帕子,细细的擦拭了下嘴角,道:“你回去告诉音儿,朕很喜欢她做的糕点,今晚朕会去陪她。”
素尘看着宋恒轩将那盘加了料的糕点吃的干净,神色不变的应道:“是,奴婢这就回去告诉娘娘,娘娘若是知道皇上今晚上要去陪她,娘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奴婢告退。”
宋恒轩被素尘的话取悦到了,心情大好,几乎是笑着挥手让她退下去的。
一直站在宋恒轩身边,默不出声的李如海见素尘退了出去,待完全听不见她的脚步声后,才缓缓抬头,瞧了眼宋恒轩的笑脸。
暗暗感叹良妃在皇帝心中的重量,一边又为那位风华绝代的皇后暗暗叹惜,可惜了那么一位全心爱慕皇上的皇后,三年过去了,皇上依旧初心未变啊。
他在知道皇后要回宫的时候,心里还为皇后心里高兴了一下,以为皇上会因三年前的事,对皇后会有点愧疚,给她点宠爱,就算比不上良妃,那也会比以往没有半点宠爱强得多。
谁知皇上心里是有愧,却对皇后还是那样,半分宠爱也不给。
就在李如海心里百转千回的时候,宋恒轩突然出了声。
“李如海,你待会儿将朕库房里的那盏八宝琉璃盏亲自送去凤栖宫,然后再挑一些贵重的珠宝布匹一同送给皇后。”
李如海一听宋恒轩的话,心里以为他还是记着皇后的,眼里露了些喜色,“那不知皇上要以何名义?”
皇帝给后宫妃嫔赏赐,都得有个名头,总不能是随意吧。
宋恒轩握着朱笔,动作停了一下,随即道:“就说是朕这几日忙于朝务,皇后回宫,没有好好的陪陪她,那些赏赐算是给她赔罪了,让皇后不要往心里去。”
这番话下来,李如海算是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皇后如今刚回宫没几日,按着规矩,皇帝今日应当是去凤栖宫,可偏偏皇上不喜欢皇后,又许了延庆宫留宿。
皇后虽然性子温柔和善,可是太后却极护着皇后的,若是让太后知道了皇帝去了良妃那儿,估计那良妃又要被太后折腾了。
再者,前庭与后宫多少是通着的,皇帝今日没留宿凤栖宫之事若是被丞相与镇国将军知道了,皇帝在明日的早朝上又有受的了。
皇帝知道皇后一心向着他,心里柔软,此时送些东西过去,怕是想让皇后明日为他担着些。
想通了这其中的环环绕绕,李如海又为那位温柔和善的皇后在心里叹惜了一声。
面上不显,恭敬的领了旨意,退下去带了些个人去挑东西。
毕竟是要给皇后的,自得用心了。
凤栖宫,墨长宁坐在软榻上,细细翻看着内务府刚刚送过来的账册,折枝站在她旁边,拿着团扇给她纳凉。
在她对面,宋韶华规规矩矩的坐着,那双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墨长宁。
说起来,他好像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仔细的看过她。
上一世,他被她刚带到凤栖宫的时候,他因为紧张,拘束,满心警惕,不敢去正眼瞧她,她给他的好东西,他都不用。
在凤栖宫待了大半年后,他意识到她或许是真心对他的,他好不容易才放下心防,结果,不到五年,他就因为他生母之死,再次将好不容易打开的心门关上。
在那之后,他与她的关系也就变的越发僵硬了,她一开始,还放下过身段,跟他谈和,可是他不接受,她也就不在他跟前儿随意出现了。
在到后面,他登基为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的生母封了太后,尊号比她的要尊贵的多,他是故意的。
他原本以为她会闹一闹,可是她却像个每事人一样,规矩的待在她自己的宫里。
过了三年,他大权在握,为了报那所谓的杀母之仇,他设计废了丞相的官职,灭了丞相府,夺取了镇国大将军的军权,废为庶人,她身后的靠山被他给毁了,他又给她赐了一杯毒酒,亲自送她上了黄泉路。
到最后,他的自以为是,自认为的真相,被无情的打破。
他愧疚了后半生,悔了后半生。
到死,他都没有仔细的,认真的看过她。
他一直都知道身为相府嫡女,母仪天下皇后的她,容貌不俗,更有艳冠京城,京都第一美女的称号。
如今仔细看看,她的确是倾国倾城,可是她身上的气质却是带着温柔的,夹杂着几分淡漠。让她更加的吸引人。
他就奇怪了,她如此的美好,为什么他的父皇却偏宠那个良妃?
许是宋韶华的目光太过炙热明显,让一直埋头于账册中的墨长宁抬起了头。
宋韶华显然是没想到墨长宁会突然抬头,偷看被人抓了个正着儿,从未红过脸的他,破天荒的脸红了。
墨长宁自幼习武,眼力比常人好很多,将宋韶华脸上的红晕瞧的是清清楚楚。
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华儿,你刚刚为何一直盯着母后看啊?”
宋韶华本就红着的脸,被墨长宁这一声轻笑,又红了几分,轻咳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囧意,“因为母后……长得好看…”
后面两个字,声音细若蚊声,若不是墨长宁的耳力好,怕是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墨长宁到是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一时有些失笑,“原来是这样啊,华儿若是想看,可以光明正大的瞧,本宫是你的母后,你不用怕的。”
“嗯,儿臣记住了。”
宋韶华的话刚落,外面就进来了个宫女。
“皇后娘娘,李总管来了。”
“请进来吧。”墨长宁将账册往桌子里侧摞了摞。
“是。”
宫女出去没一会儿,李如海就进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六个小太监,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东西。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李总管快请起。不知李总管现在来这儿凤栖宫,可是皇上有什么事?”
李如海起身,闻言,给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使了个眼神。
小太监们立刻上前,将手中的托盘往前伸了些,以便于墨长宁瞧清上面放的东西。
“皇上说,这些日子忙于朝务,没有时间陪皇后娘娘,特意让奴才送些东西过来给皇后娘娘您赔罪。”
墨长宁目光在那些东西上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在那盏做功精致的琉璃盏上多停留了一下。
纤长的羽睫轻微的颤了颤,朱唇微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皇上有心了,劳烦李总管回去,替本宫向皇上谢恩。”
李如海暗瞧了瞧墨长宁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应下话,便带着人回去了。
墨长宁瞧着那些放在桌上的东西,脸上虽是带着笑,可宋韶华与折枝都觉得她有些生气。
“折枝,将那盏琉璃盏给本宫拿过来瞧瞧。”
折枝放下手中的团扇,走到桌前,将那琉璃盏拿到墨长宁面前的矮桌上。
墨长宁伸出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抚上那琉璃盏的盏身,一下没一下的来回摸着,只是越摸,眼里的讽刺与冷意就越深。
“折枝,你让人将这些东西都扔去库房,登记造册,然后,你去打听一下,勤政殿发生过什么事。”
“奴婢明白了。”
折枝立刻唤了人进来,将东西拿走,自己便出去办事了。
宋韶华一瞧墨长宁这态度,垂下了眼睑,掩去眼底的神色。
墨长宁再次拿过账册,翻看。
一时间,整个殿里有些安静过度,只听见翻动账册的“沙沙”声。
半个时辰过了,折枝满头是汗的回来了。
“回主子,奴婢打听清楚了,在李总管来之前,良妃身边的素尘带着食盒去了趟勤政殿,皇上说是晚上要去延庆宫,然后李总管就带着皇上的赏赐来咱们这儿了。”
说完,折枝使劲儿喘了两口气。
墨长宁准备翻册子的动作顿住了,她就说宋恒轩怎么回好心的想起给她送东西了,还送了贡品。
要知道,以前他有了什么好东西,总是先紧着延庆宫,她姐姐这个皇后得到的东西,何时越过了那良妃去。
墨长宁心里忿忿不平,对宋恒轩的无耻更深了几分。
折枝感受到墨长宁的气息变化,赶紧出声,“主子,您不要在意,那良妃再如何,自始至终,她都只是个妾,您是皇后,要罚她,随时可以。”
折枝的话还是挺有用的,墨长宁的情绪一下子平缓了下来。
“算了,你和暮雪去准备晚膳吧,做些清淡爽口的,现在天气热,再熬点冰豆沙,去去暑气。”
“是,奴婢即刻去准备。”
折枝退了下去,墨长宁继续手上的事。
宋韶华看着墨长宁认真的样子,沉思了起来。
她似乎对良妃与他的父皇很不喜,还有些厌恶。
厌恶!不对啊,他记得宫里的人都说过,皇后对皇上爱慕极深,但皇上只一心宠着良妃。
就算是三年前她的流产有他父皇与良妃的手段,她厌恶良妃还说的过去,可是厌恶他的父皇,这就十分奇怪了。
按理来说,一个女人如果真的深爱过一个男人,就算那个男人曾经伤害了她,她也不会厌恶,只会失望,再深一点,恨他。
可是,她的反应……
难道说,宫里传言有误?
母后她并不是真的那么深爱他父皇?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竟然有些隐隐然的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