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柳苏远就回来了。
将手里的一本有些泛黄的书递给了宋韶华。
“希望能帮到殿下。”
宋韶华接过书,立刻翻阅了起来。
不过片刻,便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宋韶华看着看着,眉头便蹙了起来。
牵丝蛊,南疆巫族特有的蛊,身体呈白色,细如纤丝,被种下此蛊之人,则会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由种蛊之人操控,但此蛊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时间一到,蛊便会将宿主的内脏蚕食殆尽,宿主一死,蛊也会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死亡。
宋韶华想起上一世那个妃嫔,估计就是被人吓了蛊,成了替死鬼,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换了个人。
柳苏远看着宋韶华紧蹙的眉头,轻声开口:“殿下,如何?”
宋韶华将书合上,递还给柳苏远,“我已经知道了蛊的用效,只是这下蛊的人查起来怕是有些麻烦。”
宋韶华抬手捏了捏眉心,“算了。柳学傅,您开始授课吧。”
柳苏远点头,恭升便退了出去
其实宋韶华对于那些书里的东西都知道,只是他想再重新来一次。
上一世虽然发生了蛊虫事件,但他的母后并未将他送到太学院,而是在凤栖宫里的一处空殿让丞相进宫为他授课。
后来事了,便去了皇子们专用的章华宫里学习。
丞相大人才学横溢,对于书里所说的那些政策为君之道有独到的见解,但柳苏远并不比丞相大人差到哪里去。
在整个澜朝,柳苏远是唯一一个能与丞相大人相提并论的才子,就连丞相大人自己都曾亲口夸赞过柳苏远有“经天纬地之才。”
而且宋韶华发现在学术为君之道上柳苏远与丞相大人各有不同,吸取多方见解,这样,有利于他日后之事。
他相信这次,他一定会比上一世更好!
………
凤栖宫。
墨长宁坐在后殿里,正在翻阅账册,这时,一道黑色人影自屋顶而下。
“属下,见过主子。”拂衣说话时,气息有些不稳。
墨长宁放下手中的账册,走近拂衣身边,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鼻间散开,眼眸微动,“你,受伤了。”
拂衣垂下头,“是。”
墨长宁扶起拂衣,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我只是让你去看看卫家里的那个庶女,怎么会弄成这样?”
一说起这个,拂衣的面色变的十分的严肃,“主子,那个庶女有问题!”
墨长宁来了兴趣,能让拂衣如此严肃的人少之又少,她到是想问问看,给了个眼神,让拂衣继续。
“属下前往卫家时,看见那庶女住的地方十分破烂,且衣着不如下人之衣,那些奴才也都欺负她,她也不还手,属下刚开始以为她是个怯懦之人,但等那些奴才都走了之后,那庶女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不一样了。”
拂衣说到这儿,面色变得十分的凝重,“那庶女进了她自己的屋子,属下跟了上去,可是属下刚接近,就被屋里的人给发现了。”
“属下为了甩掉他,绕了许久,途中不小心被他用暗器给打伤了腿。”说到这儿,拂衣又跪了下去,“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子处罚。”
墨长宁听完拂衣的话,面色难得的严肃,拂衣身她舅舅身边十大影卫之一,论武功,轻功,江湖上都鲜有人能比得过她,可是如今却被人给打伤了!
墨长宁觉的那个庶女怕是有很大问题,只是,再大的问题,只要不会坏着她的事,她懒的去管。
“你受了伤,就好好休息吧,卫家庶女的事就此打住。”
拂衣感谢墨长宁对她的宽容,却又担心她还想把那庶女给弄进宫,“主子,那卫家庶女不宜进宫,您……要不再重新选一个?”
说完,拂衣才意识到她越距了,她不过一个下属,主子的事何时轮到她来质问。
慌忙的请罪,“是属下越距了,请主子处罚。”
墨长宁对此并不是太在意,她知道拂衣这么说是对她好,让她起来了,“无事,你下去吧。”
拂衣瞧墨长宁这个样子,知道她并未改变她心中的想法,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走了。
…………
卫府。
后院里一处偏僻破败的院落,卫意晚坐在床边,神色有些焦急,不知道在等着谁。
突然,一道黑影快速闪现进了屋。
卫意晚见着来人,松了口气,忙走到黑衣人面前,问道:“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黑衣人脸上戴着黑色的面具,看不见他的情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最近可招惹了什么人?”
声音雄厚,中气十足。
卫意晚听他这么一问,愣了片刻,才道:“没有,我这几日一直都在为进宫的事做准备,哪里会去招惹别人。”
闻言,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好像被人盯上了。”
“什么?!”卫意晚一惊。
黑衣人微点了下头,“不过,应该是第一次,被我发现,追过去,伤了一刀。可惜,还是让他跑掉了。”
卫意晚还没从上一个消息回过神,现在又被惊了,面前男人的武功有多厉害,她是十分清楚的,能躲掉他的追踪,想来那逃掉的人武功一点也不逊色于他。
卫意晚努力消化掉这两条消息,才看着黑衣人,淡声道:“我们的事,莫不是被人发现了?需要改变计划吗?”
黑衣人摇头,“不需要改,这次举行的大选是个很好的机会,也是你能近距离接触宋恒轩的办法。”
“能入选,可是你怎么能万分确定我就一定会被选进宫?”这个问题,真的困惑了卫意晚很久,今日所幸全说了出来。
“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只需要谨记,入宫后,想尽法子得到宋恒轩的宠爱,帮我们做好内应就行。其他的,你都不需要多管。”
黑衣人的声音没变,但卫意晚却还是十分敏锐的感受到了他的气息的微妙变化,他有些不悦了。
卫意晚聪明的转移了话题,“事成之后,你答应我的,绝不能反悔,不然,我会与你们玉石俱焚,谁都别想讨到好处!”
黑衣人没说话,只是一双浑浊的眼盯着卫意晚看了半响,那目光明明很是平静,没有波澜,却是让卫意晚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意。
但是即便如此,卫意晚也未退让分毫,她不能退,一旦退了,那她所求的,就会化为灰飞烟灭。
卫意晚也回看着黑衣人,忽然想起她初次见到黑衣人的时候。
那年,她才十二岁,她的生母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因貌美,被她父亲看中纳入府里为妾,她的生母得宠,连带着她也是一样,爱屋及乌,那时的她虽然名义上是个庶女,但是在吃穿用度方面,却是与嫡女无二。
那时的她天真的以为,她的父亲真的爱她的母亲,要不然,怎么会对她那么好?
可是在她七岁那年,她的母亲忽然重病离世,也就是在母亲死后,她这个昔日最受宠的庶女,一下子变成了整个府里最受欺负的对象。
她原来住的那件华丽的院子,被嫡母给收了,她所有的贵重的物件全都被嫡母拿走,她被赶到最偏僻破烂的一间屋子。
就算她是庶女,可也是府上的主子,怎能让人如此对待,她闹过,哭过,可是却只换厌恶与更多的欺辱。
她没有尊严的在这个府里活了五年,这五年里,她学会了许多的东西,而学得最好的就是隐忍与吃苦。
在她十二岁那年生辰的时候,她正被一群婆子欺负,而黑衣人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帮她杀了那几个欺负她的婆子,还告诉了她的真实身份,暗里教她武术与医术,还有青楼女子的媚术与床术。
她为了自由,她什么都学,什么都做,黑衣人要她进宫接近皇帝,她答应,但是事成之后,她必须离开京都!
这是唯一的心愿,绝不退缩!
黑衣人瞧了半响,最后收回目光:“放心,你是主上的女儿,我自然不会反悔。自然,你也要尽好你的责任,不要让主上失望。”
卫意晚心里对他口中所谓的主上,她所谓的生父,嗤之以鼻,若是心里真的有她这个女儿,怎么会让她学那些不堪之术,不过是颗棋子罢了,非得披上亲情的皮,真是恶心!
心里越发的讽刺,面上越不能表露出来。
“我清楚,会好好完成的任务。”
黑衣人也不再做多留,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屋里。
卫意晚在黑衣人离开后,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有些起伏不定的胸口,缓缓移动有些僵硬的腿坐到了一旁的木椅上。
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冷汗打湿了内衫。
那男人太可怕了,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能让她恐惧,她得越发小心的隐藏好她的心思。
就在她沉思之际,紧闭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粗暴的给踹开。
卫意晚听到动静,瞬间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与气息,一副木纳畏缩的模样。
进来的是两个穿着得体的年轻丫鬟,卫意晚对这两人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了,她嫡母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欺负她最狠的人
蕊珠一眼就看见坐在木椅上木纳的卫意晚,眼里的不屑十分明显。
轻咳了一声,故意将声音提高道:“三小姐,老爷与夫人叫你去前厅用饭。”
卫意晚像是被她的声音给吓着了,控制不住的瑟缩了一下身体,慢吞吞的开口道:“……是,是叫我?”
蕊珠见她这番模样,与身边的蕊竹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是满满的不屑。
蕊竹微微上前一步,伸手在卫意晚的身上使劲揪了一下,卫意晚不用看,都知道,那块肉估计紫了。
尽管她对这么一点小痛没什么感觉,但还是十分配合的抖了一下,小声的抽泣起来。
蕊竹被她的反应给取悦了,脸上的笑浓了些,“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走,难不成你想让老爷与夫人都等你一个人吗?”
卫意晚赶紧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也不答话,就起身要往外面走。
蕊竹被她给气到了,想上前拉住住她再动两下手,却被蕊珠给止住,“好了,老爷和夫人还等着呢?你要是生气,等她见过老爷夫人后,你再动手也不迟。”
蕊竹只好罢手,“算了,我懒得与她计较,蕊珠,咱们过去。”
卫意晚走的慢,蕊珠二人赶上她,各自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就走在她前面带她往前厅去。
也不知道有什么事,今日府上的主子都来了,围坐在圆桌上。
在卫意晚一脚踏进屋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卫意晚内心十分平静的走到众人面前,对着坐在上面的卫鸿与王氏跪下行礼,“见过父亲,母亲。”
声音很细,若不是众人耳力好,怕是都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卫鸿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他这个曾经最疼爱的女儿,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让人将她扶起来,坐到他的身边。
他将卫意晚细细的打量了一遍,骨瘦如柴,肤色暗沉,曾经如乌木般的三千青丝,如今变的枯黄如杂草。
完全没了那个女人的模样。
卫鸿其实也明白是他的夫人做的,但是他不能说什么,毕竟只是一个庶女而已。
卫鸿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坐在他右侧的王氏,王氏立马笑着对卫意晚道:“意晚啊,这些年,是母亲我疏忽了,那些欺主的奴才,母亲我已经让让人罚了他们板子,你也别记恨母亲。”
卫意晚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装的是一脸惊喜惶恐的模样。
“……意晚,谢谢……谢谢母亲。”
卫鸿看着卫意晚单纯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以前是父亲做的不好,疏忽了你,从今晚起,你搬回你原来的院子,回有新的奴才去伺候你的起居,你好好养着身体。”
“是,多谢父亲。”
坐在底下的其他人默不出声,静静的看着这场亲情的表演。
尤其是坐在下首一个身穿湖蓝云纹锦服的少年,默默看着,眼底是无比浓烈的讽刺,为了掩盖住眼底的讽刺,他垂下了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