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长宁从回忆中抽神而出,迅速整理好情绪,未让坐在一旁的丞相夫人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这是她当年学的第一门课程,理智的管理自己的情绪,让人猜不透你的心思。
复杂的目光又变回那淡莫的模样,不变喜怒。
墨长宁安抚的轻拍了下丞相夫人的手背,“母亲,您不需要自责,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没有我,姐姐就不会落的如此下场!我给姐姐报仇,是我欠她的。”
丞相夫人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冷淡,不辨喜怒的小女儿,心底酸涩涩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你要好好的,卿乐走了,母亲就只剩你这一个女儿了……”
卿乐,墨长宁姐姐的字,取意愿卿一生安乐。
可惜,她姐姐一生都未遂愿。
“嗯,女儿知道。对了,父亲与永安这些年可好?”
谈到这两人,丞相夫人又是一声重叹,“身体上没什么,只是心结难解。”
墨长宁低眸,抿了抿唇,“明日,让父亲带永安进宫一趟吧,女儿……劝一劝……”
其实墨长宁与丞相夫人都知道,这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劝好的。
墨长宁松开丞相夫人的手,起身移步的床头的梳妆镜前,将一个花纹繁复的檀香木盒从台上拿起,递给丞相夫人。
“这是师傅让女儿带给母亲你们的,你们这些年,身子不大好,可以用这个好好调理一番。”
丞相夫人闻言,打开了木盒,一阵清冽带着涩涩的的香味,不似普通的药香。一个个格子将药丸分隔开,丞相夫人数了一下,大概有十多颗。
将木盒关上,丞相夫人心头有些哽咽,“卿安啊,你替母亲谢谢你师傅,我们墨家欠了他太多了……”
墨长宁微微点头,“嗯,女儿知道。”
“那好,母亲今天就先回去了,你刚从寺里回来,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慢慢来……”
丞相夫人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女儿,是个急性子,尤其是对她姐姐的事,那是刻不容缓的,她怕她操之过急,累坏了自己的身体。
若是三年前,墨长宁或许会对丞相夫人说的话,立马反驳,可现在,墨长宁只是微微一笑,颔首,答应了丞相夫人的话。“都听母亲的,母亲,我送你。”
墨长宁刚准备起身,就被丞相夫人阻止,“不用了,你歇着,母亲还没老到要你送,母亲走了,下次在进宫来看你。”
墨长宁不赞同,坚持要送。
扶着丞相夫人的手,缓缓走出寝殿,结果,就看见殿门外,折枝的身边站着一个面生的宫女,她身后还有四个宫女,每个手里都拿着一个食盒。
面生的宫女一见到墨长宁出来,立马朝她福身行礼,微笑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墨长宁脸上满是疑惑的看向折枝,折枝会意,给墨长宁解惑。
“皇后娘娘,这位是良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素尘,她是奉了良妃的意思来给您送膳食。”
一听是良妃的人,墨长宁目光冷了几分,笑意也淡了下去,“起来吧。”
转头对丞相夫人道:“母亲,女儿现在有事,就送不了你了,我让暮雪送你出宫。”
说完,唤来暮雪交代好事情,让她带丞相夫人出宫。
丞相夫人在听到折枝给墨长宁说的话,尤其是‘良妃’两个字时,神色也有些不好,再听到墨长宁的安排后,丞相夫人知道,她有事要处理,便跟着暮雪出宫去了。
待丞相夫人走后,墨长宁淡莫的瞥了眼素尘,搭着折枝的手,抬步入殿,对后面的素尘淡淡的说了一句:“进来吧。”
素尘面带微笑的跟着进了寝殿。
墨长宁在贵妃榻上端坐好,看着素尘,目光冷漠,“良妃叫你来,有什么事?”
素尘看着眼前的墨长宁,觉得这个皇后离宫三年,好像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心里诧异,面上未曾显露半分,笑着将良妃交代她的事,给说出来了:“皇后娘娘从寺里一路劳顿,又没有去宴会上,我见主子惦记着皇后娘娘您还没有用膳,特意让奴婢给您送来。”
随着话一落,素尘就示意她身后的四个宫女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给端出来,摆在榻上的那张木几上。
六道菜,每一道都摆盘精美,色香味俱全。
“这些菜都是按皇后娘娘您的喜好做的,皇后娘娘您尝尝看。”
墨长宁看着摆在面前的菜,眼底晦暗不明,却未动筷。
墨长宁收回目光,“替本宫谢谢你家主子好意了,不过,本宫现下没味口,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
素尘好像早知道墨长宁会这么说,一点也慌,依旧笑着,“既然皇后娘娘没味口,,那奴婢也不强人所难,这就将这些拿回去。”
素尘又让她身后的宫女将那些菜放回食盒中,一切完毕,素尘向墨长宁福身行礼:“奴婢告退。”
墨长宁微微颔首,算知道了,素尘带着她的人转身退去。
折枝向门口探了探,确定人走了之后,才道:“主子,奴婢看刚才的那几样菜,的确是大小姐爱吃的,这良妃什么意思?”
折枝口中的大小姐是墨长宁的姐姐,真正的皇后。
墨长宁其实也不太懂这良妃的意思。皇后与良妃不和这是宫里人都知道,良妃深得帝宠,处处针对皇后,皇后也不是很待见她,更何况,三年前皇后的流产,凤印被夺,这都良妃害的,现在皇后回宫,她又是打扫凤栖宫,又是亲自操办宴会,刚才还派人专门来送膳食。
墨长宁不信良妃不知道她不会碰那些菜,而且,刚才素尘的反应也像是早知道她不会动那些菜一样,既然知道她不会动,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不可能只是为了博得宋恒轩的好感。
墨长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过所以然来,倒是头想得有些泛疼。
昨夜未休息好,现在又想那么多乱糟糟的事,身心疲惫。
墨长宁揉了揉太阳穴,神色疲倦,“折枝,将凝神香点上。”
很快,折枝就将香点上了,清冽淡雅的香从玉镂香炉中慢慢散出,一下子让墨长宁的烦躁的心绪平复了不少。
墨长宁长吁了口气,在贵妃榻上躺好,折枝见状,走到墨长宁的头上方,双手轻轻的揉着墨长宁的太阳穴,力道适中,让墨长宁的头疼一下子缓解了不少。
屋里燃着凝神香,墨长宁不过一会儿就阖眼睡了过去。
折枝见墨长宁一脸的倦累,有些心疼,拿出一条蚕丝被轻轻的盖在墨长的身上,随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将门轻轻的带上,生怕吵醒她。
………
素尘将那些膳食原原本本的带回了延庆宫。
“她没有动。”
楚流音一身华丽的宫装,斜靠在贵妃榻上,怀里抱着一只浑身毛白的波斯猫,纤纤玉手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它身上柔顺的毛,看着被原封不动的拿回来的膳食,神色不明。
素尘跪在地上,低着头,将她在凤栖宫的事,一字不漏的说给楚流音。
“皇后她刚见到奴婢,不知道奴婢是谁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可在知道奴婢是主子你的人后,脸上的笑就没了,眼里还带着冷,就连那些菜说是主子您让人做的,皇后的脸色就有些不好。”
“皇后变了……很多。”
楚流音到是不惊讶墨长宁的表现,听到素尘话,嫣红的唇勾勒出一抹笑意:“经历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不变。”
娇柔的嗓音不知为何带着让人难以察觉的沧桑。
素尘看着楚流音,张了张嘴,最后化成一声叹息:“主子,您做这么多,有用吗?”
楚流音被素尘问的一愣,像是没想到一直以来沉稳,不多问的素尘,为何突然会问出这么一句。
但也就那么一瞬间,楚流音嘴角的笑深了几分,“怎么没用?你看,我现在不是毁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吗?不是毁了她对他的爱吗?她不爱他了,这样的结果就是我想要的。”
突然,楚流音低笑出了声,可那笑声中却带着苦涩。
素尘看着笑的苦涩的楚流音,心里有些心疼:“主子,她如今回来,无非是想报仇,您再这么继续下去,您就真的回不了头了……”说着说着,就声音哽咽了。
“回头……哈哈哈………”楚流音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早就回不了头了,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回不了头了……”
素尘还想再劝劝,可是楚流音不想听了,整理好情绪,楚流音又是那个圣宠集一身的良妃。
“好了,不要再说那些了,你去准备一下,今晚,皇上要来延庆宫留宿。”
素尘也只好下去准备。
楚流音垂下头,看着怀中的猫,喃喃低语:“回来了,回来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