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娴君躲进破庙里后,和外界失去了所有的联系,当阿英告诉她胡公臣的女子师范学校夷为平地时,刘娴君两顿没有吃饭,孩子断奶了,哇哇哭个不停。
刘娴君对阿英和宋玉玲说,我一定要走,我必须得走,玉玲负责把孩子交给凌风。
玉玲放下手里刚刚挖来的野菜说,我不同意,虽然我不是地下党,但我也是中国人,我不同意你这种冒险,这种无为的牺牲。
阿英边哄孩子边说,大小姐说的也是,现在你身子骨那么虚弱,再说了,你走了以后,孩子怎么办?
宋玉玲说,就是走,现在也不是时候,一是孩子太小,二是你身子虚弱。再说,孩子虽说是凌风的,但他是无辜的。
一提到孩子,刘娴君的心又软了,一直折磨着她下不了决心的也就是这个孩子,可如今面临的也还是这个孩子的问题。刘娴君抱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滴。
当盘踞在沙河县一百四十二天的日军宣布无条件投降时,胡公臣才从秋林镇回到了自己家,胡家大院夷为平地,但门前这块耀眼的“女子师范学校”牌子却完好无损地挂在门楼上,刺激着胡公臣。
他伫立良久,慢慢转身走开了。
从此再也没人见到过他。直到解放后,才有人在老君山上看见过他,可他已对尘世无缘,他似乎什么也记不起来,什么也不愿提起,每日里伴着清灯,诵读经文,他把自己曾经的一腔爱国热情埋葬在这大山中,洒在这清灯之中。
刘娴君从破庙回来后就病倒了,她得知张楣和顾寒中都已经死在日本人的屠刀下时悲痛欲绝。她每天希望着,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走出去寻找党,寻找到自己的亲人。可这种希望只能在儿子的哭声中一天天变为失望,但这种失望又时时萌生出新的希望。
她先到田西中学,找到胡公臣的舅舅,想接上自己的组织关系,可胡公臣的舅舅说,他什么也不知道。无论刘娴君怎样解释,胡公臣的舅舅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刘娴君只好到区里找政府,区政府查了档案,根本就没有刘娴君这个名字。刘娴君把自己一生为党的事业呕心呖血,怎样舍身忘死所做的一切事情向人诉说,区政府的人说,要不,你找几个和你有联系的出个证明或出个证言,我们重新为你建个档案。
刘娴君想了一个遍,能证明自己是地下党的和自己有联系的如今死的死,走的走,去哪儿找呢?
张楣和顾寒中已经死在日本人的屠刀之下,胡公臣也不知去向,阿英在一个清晨也离开了凌统府,宋玉玲留下一封信去寻她的哥哥和她父亲去了,而那个童子石也下落不明。
刘娴君彻底绝望了。
她一次次地从区政府走向省政府,又从省政府走回区政府,可她最终也没有和组织联系上,也始终没能找到一个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人。
刘娴君再度回到沙河县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她拉着儿子走在宋明街上,走在沙河县的巷巷道道,她逢人便讲,我是为了革命才嫁给他凌风的,你知道吗?一九三七年我都是地下党员……我要找党,你见党了吗?
不懂事的儿子一见母亲开口讲话,就把手中的碗伸过去,可沙河县的人每每瞧见这母子俩,都捂着鼻子远远地离着。
作者说(女人的悲剧,也是历史的悲剧。)